林一官和阿敏走后,这间农舍空了下来,秀吉半躺在农舍门前的逍遥椅上,嘴里哼着小曲,似乎在稳坐钓鱼台,到了后晌申时,片桐助作(片桐且元)回来了,秀吉赶忙问道:“助作,你跟到了那里?”
小助作晃着脑袋答道:“我跟着渡过了木曾川,虎之助就让我回来了。”
“嗯,他们一直往摄津国方向去了吗?”
“大人,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大和国,如果不是松永久秀派出的刺客,他们应该还会继续往前走,市桂(福岛正则)一会回来就知道了。”
“好,助作,你先回家吧。”
片桐助作给秀吉深深地鞠了个躬,便跑了。
秀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身材高挑、白皙冷艳的少女,仿佛又看到她钻进稻草垛,自己也嬉皮笑脸地跟着钻了进去……
到了酉时,福岛市桂也回来了,小胖子一进门就叫道:“报告大人,他们穿过了大和国,直奔摄津国而去。”说完,跪在了秀吉面前。
秀吉微笑着抚摸着市桂圆乎乎的小脸,应道:“好市桂,那两个人有没有威胁你们?”
小胖子抹着小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答道:“看着那个女人有几次想回身抓我们,都被那个男的拦住了。”
“现在就虎之助一个人还在跟着吗?”
小胖子又点点头,秀吉便说道:“市桂辛苦了,回家吃饭吧。”
这时日头已经落西,秀吉又在房舍中,东转转、西转转,看看林一官有没有拉下什么东西,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摇着头,笑着自言自语道:“明天虎之助也该回来了,小六他们也到了伊岐岛了,真是难熬的一夜啊。”
第二天一早,秀吉又来到这间农舍,看看日头的位置,念叨着:“虎之助该回来了,小六能不能分到一半林一官藏在伊岐岛的财宝,这就看这林一官的了,要是林一官鼠目寸光,不可交往的话,就干掉他,把那阿敏给我带回来,哦,要是这样的话,宁宁又该吃醋了,呵呵,没关系,让犬千代(前田利家,将来丰臣政权下五大老之首)在海东郡帮我盖间房子,先藏起来,咱这也叫金屋藏娇啊,哈哈、哈哈……”
一直等到日头正午,虎之助也没有回来,秀吉有点坐卧不安了,便在院子里追着一群母鸡,嘴里面哇哇乱叫,这时,小佳吉带着一个和尚进来了,说道:“大人,石山本愿寺的飘风法师来访。”
秀吉马上停下来,笑着对飘风施礼,说道:“法师辛苦了,请到寒舍小歇一会,我来给您沏茶。”
飘风双手合十,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不用客气,贫僧只来捎句话,马上还要去三河国,您家的孩子虎之助昨天迷路了,流浪到了石山本愿寺,法王权僧正大人希望秀吉大人能亲自将他接回来,阿弥陀佛。”说完,对秀吉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感谢权僧正大人收留了虎之助,我立刻赶往石山本愿寺将他接回,还请飘风法师随我到寒舍用过斋再去不迟。”
飘风双手合十,再次对秀吉深施一礼,答道:“谢施主!不必了。”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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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织田信长执掌尾张国以来,各地的商人可以自由进出尾张国,清州城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如果说将堺町是一个自由港,是最大的海上财富集散地,那么清州城已经成了本州岛最大的内陆商业中心。
清州城在五条川的西部,商家集市多五条川沿岸,商铺林立的街道有三十多条,自从经历昨天的行刺事件,信长一改往日的狂傲不羁的性格,穿戴整齐,骑着高头大马,身前身后带着一大群家臣随从,出来巡视商业市场。
忽然,信长指着一家店铺的门口叫道:“那不是猴子吗!这可恶的猴子今早跟我请假,说什么家里有事,不能跟我办差,难道就是为了给老婆出来买胭脂,犬千代,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前田犬千代利家答应一声,笑着向前方跑去,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跑过两条巷口,到一家玉器店里一把抓住秀吉,喝道:“猴子,你好大的胆子!”
秀吉回头一看是好朋友前田利家,笑着问道:“犬千代,你不跟着大人办差,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大人今日巡视城东市场,刚才看见你了,才让我来这抓你,快跟我走!”不由分说,前田利家拉住秀吉就要出店铺,秀吉叫道:“好哥哥,饶了我吧,我要买几件礼物,马上要出远门办点事情,千万不要把我带到大人那里去。”
“大人都已经看见你了,你还能往哪逃?”前田利家问道。
“你就跟大人讲,没有找到我。”秀吉又趴在前田利家耳边,小声说道:“好哥哥,要立大功了!我要去趟石山本愿寺,本来想买几件值钱的礼物送给法王显如,他知道足利义秋的下落,等我探明消息,我们俩把义秋给上总介大人带来,这可是最大的功劳啊,先不要告诉上总介大人啊。”说着,用手轻轻地拍着前田利家的肩膀。
前田利家有些怀疑地看着秀吉,秀吉眨巴一下小眼睛,推开前田利家的手,噌地一下钻出商铺,消失在人群中,前田利家只好哭丧着脸,跑回到信长的马前,高声叫道:“大人,没有找到那猴子。”
“可恶!看我怎么惩罚你这可恶的猴子!”信长愤怒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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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像疯了一样,从人群中钻来钻去,确认没有人跟着,迅速跑回城南乡下的家里,一进家门,就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喊道:“宁宁,给我备马,我、我得马上去石山本愿寺,待会、待会上总介大人要是来家找我,就说我、我没回来过。”
宁宁看着滑稽的秀吉,笑得弯下了腰,问道:“买到什么好礼物了?”
“哦,我正准备掏钱买一些玉器,被犬千代这小子抓到了,要抓我去见大人,吓死我了,快点,宁宁,把那一袋子古董给我拿来。”
宁宁去屋里,拿出三好长逸的那个口袋,丢到秀吉面前,说道:“挑件值钱点的送给法王,好拿得出手,赶紧把虎之助给我领回来。”
秀吉把口袋里的东西倒了一地,只见有:宋刻堆漆的酒盘好几面、画卷好几卷,旧书十来本,还有好多串珠、象牙笏有几块、玻璃器皿好几件、玛瑙带版好几副、剩下都是酒葫芦、鼻烟壶等一些小件,秀吉扒拉着这些东西,摇摇头,问宁宁道:“我记得还有一尊佛龛呢?”
“佛像不是被你供起来了吗?”宁宁反问道。
“嗯,赶快去帮我取回来,既然是去石山本愿寺,就把那佛龛也送个显如吧,唉,这些东西本来想自己留着,买几件上好的玉器送给显如也就是了,可惜,被这可恶的犬千代给搅合了。”秀吉叹了口气,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这些东西得来不易,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钱,说实话,我真舍不得。不过,这次去石山本愿寺,除了把虎之助接回来,我还得探听一下足利义秋的下落。”
宁宁回到屋里,在佛龛前拜了又拜,取下佛龛递给了秀吉,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些东西你尽管拿去,不过,那面镜子你得给我留在家里,我警告你,那神镜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啊。”
“哎呀,说到那面镜子,我就能知道这些东西也都是无价之宝,不行,不能都给显如。”秀吉还挺识货,就把那佛龛、几件串珠、象牙笏、玻璃器皿等物件放进了口袋,其他的留了下来,背起口袋,宁宁也把马牵出来了,秀吉出了门,跨上马,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清州城外的官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