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塞亚部落的王城位于两面环水山顶上,站在酋长的宫殿往山下观瞧,蔚蓝的大海尽收眼底,青山碧水相依,港湾套港湾的旖旎风光美不胜收。
王城的山体被改造成了“梯田式”的平面,每一层都布满了木栅栏和塔楼等防御工事,旋转式的梯下挖有很深的壕沟,壕沟的上方是一道道陡峭的土垒,用于保护其后面的建筑,为了防止土垒上的沙石塌陷,还需要用亚麻植物的纤维来加固。
防御工事所包围的平台里边,各种生活和战备设施一应俱全,建造的房屋以家庭为单位居住,每户人家的庭院前后还设置着栅栏,作为防御工事和生活居住的场所,即保障了私密性,又能起到扰乱敌人进攻路线的作用。
这样的筑城方式是白海山发明的,当白奥雷托酋长带领大家走到山下王城的入口处,心潮澎湃的白海山不禁回忆起了三十年多前的往事……
当年,耶稣会的探险队漂泊到了巴布亚海湾时,奥塞亚人刚刚在部落之间的争斗中取得了一次难得的胜利,他们判断这艘船是敌人请来的巫师。酋长奥雷尔在大海上将其俘虏之后,发现那些西洋人都在闭着眼睛祈祷,误以为他们在施展魔法,就让手下的武士们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这时,白海山注意到了酋长的肩上有处发炎的伤口,从怀中取出一包白药,冒着被武士砍头的危险,挣扎着来到酋长的近前,比手画脚的教他如何使用。
酋长按照白海山的方法,将白药涂抹到了伤口处,等到登岸时,他感觉已经好多了,于是,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帮着换药,那些西洋传教士和水手们则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奥塞亚的武士们给集体屠杀,对于这些敌人请来的巫师,奥塞亚的武士们只有食其肉、饮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等白海山治愈了酋长的伤口,前来寻找他的同伴时,只见血流成河、白骨累累,其惨不忍睹的场面令其呕吐不止……
由于和奥塞亚人不能进行语言上的沟通,白海山被暂时关押在了一座尖顶的茅草房中,如果还能活着的话,看来今生只能生活在这座岛上了,于是,他偷偷地跑回到了自己的大帆船上,想把那些书籍和笔记取回来,但是他们船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搬空了,只有那个藏得严严实实的水晶骨架还在。
次日清晨,白海山携带着这具水晶骨架来见奥雷尔酋长,连说带比划的提出要求,用水晶骨架把他的那些书籍和笔记换回来,酋长不解其意,于是,他就在沙滩上写出了两个字,分别是“人”和“心”,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膛,并拿出一包草药,表示人只有靠用心来做事,才能医治好创伤。
酋长大概猜出了他意思,欣然接受了白海山的要求,收下了那具水晶骨架,把所有的书籍和笔记还给了他,白海山取出本《三字经》,指着上面的前六句话,大声朗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之后,又扮作婴儿状,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在幼儿成长中,苟不教、性乃迁的过程,把奥雷尔及身旁的武士们给逗得哈哈大笑……
随后,白海山又在沙滩上写下了“仁义”二字,并将奥雷尔酋长请来,一起表演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顺便解释了“仁”的含义;对于“义”,白海山以奥雷尔为例,用表演来说明,他之所以能够得到酋长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绝非只靠武力而侥幸成功,正是因为他心中有“仁”,使得部族的每个人都受到公平合理的待遇,才得到了神灵的庇护,这便是“义”谓天下合宜之理,道通天下平等之路。
解释清楚了“仁义”之理,又以管子的“右国颂”来解释何为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通过其形象的表演,令奥雷尔酋长心服口服。
等累得满头大汗的白海山盘坐在沙滩上歇息时,一名身材硕长的少女朝他走了过来,只见这名少女穿着麻布连身短裙、垂着满头的发辫,长着一副红润的漫长脸、高高的额头下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晶莹透彻的丹凤眼、笔直的鼻梁下,抿着厚厚的嘴唇,流露出令人心醉的腼腆。
少女给他抱来了一只开了口的椰子,满怀笑容的示意他赶快喝下去解解暑。
一股特有的幽香令白海山心旷神怡,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齐眉给这名姑娘道谢,双手接过来这个大椰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少女带着一种青涩的目光,直到看着他喝完了,飞快跑回到了奥雷尔的近前,索取了一串贝壳做的项链,再次来到白海山的身边,满怀深情的把这条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受宠若惊的白海山忽然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赶忙掏出了从水晶手指上取下的那枚戒指,毫不犹豫的戴在了少女的手上,却被少女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就势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这时,忽听奥雷尔酋长一声高呼,正沉浸在温柔梦乡中的少女轻轻答应了一声,白海山听不懂他在喊什么,顺着那个声音低声跟着念道:玛利亚、玛利亚……
个头和白海山一般高的少女,一把搂住了白海山的腰,点头念着“玛利亚”,眼眶中充满了激动的热泪,俯下身来,把灼热的脸颊依偎在了白海山的胸膛……
奥雷尔及所有的武士们沸腾了,他们围住这对痴情的男女激动得跳起了舞,直到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全都躺在了沙滩上……
当晚,奥雷尔酋长给他们举办了热情而隆重的婚礼,新婚燕尔之夜,美丽聪慧的玛利亚学会了“人之初、性本善……”
由于群岛上的资源有限,对资源的争夺,导致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残酷的战争,实物交换带来的贸易纠纷更是家常便饭,又加上不可治愈的流行性疾病的侵扰,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经常处于惶恐之中。
白海山的到来,使奥塞亚部落的局面大为改观,不仅打了几次漂亮的伏击战,彻底征服了周边的部落,还带领大家配制各种草药悬壶济世,臣服在奥雷尔酋长的人口多达近万人,有了安定的局面,开始在这座山上修筑王城。
这座王城每一处都凝聚着白海山和玛利亚的心血,每走一道旋梯,仿佛都能感受到爱妻的存在,在朱辉和张狗儿搀扶下的白海山热泪盈眶,好几次都差点昏厥了过去……
看得出来,白奥雷托酋长对自己的父亲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在林风和稚子公主的陪同下,一路上也没有搭理白海山,直到登上了最顶层的平台,一座高大的城堡出现在了眼前,四周散落着很多石砌的建筑,有祠堂、聚会厅、粮仓、兵器库、蓄水池及一片大广场,这都是当年在白海山和玛利亚的亲自指挥下建造的。
自幼跟着白海山长大的奥雷托,汉话讲得非常好,出于心中的怨恨,大声讲道:“林大澳主,把他们全都关进祠堂里去,让那个失去良心的人好好反省吧。”
林风站在白海山等人的近前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尊翁大人,实在抱歉,你是知道的,在这儿必须得听从酋长大人的指挥,请吧。”
白海山什么都没说,带着韩小玉、朱辉和张狗儿踏进了祠堂,映入眼帘的是老酋长奥雷尔和玛利亚的画像,祠堂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供桌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供果和祭品都很新鲜,体现出了白奥雷托的那份孝心。
扑通一声跪在供桌下的垫子上,白海山立刻就昏厥了过去,朱辉和张狗儿跟着跪了下来,抱着老人轻声呼叫,韩小玉赶忙掐住了他的人中……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老人仍旧没有苏醒,三人的哭声惊动了白奥雷托,他不顾林风的阻拦,带着稚子公主走了进来。
挣扎在奈何桥边上的白海山,恍恍惚惚地看见了美丽的爱妻,正在从桥的那边缓步走来,朝他伸出了双手,饱含热泪地问道:“夫君,请问可曾接回了王夫人?你运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我都帮你藏得好好的……”
拉住了爱妻的双手,心酸无比的白海山说不出半句话来……
“夫君,请相信,奴家一定会对她以礼相待,等你继承了酋长之位,我们姐妹二人辅佐夫君,定能感化这座群岛上所有的部落,用这些金银财宝,我们和世界各地的商人做贸易,一定能把这座群岛建成人间天堂,夫君,你让奴家等得太久、太久了……”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走……”
“夫君不必难过,奴家知道你心中的苦,更为王夫人的身世所感动,你应该把她接过来,奴家对待她会像亲姐姐一样,夫君,请问王夫人现在何处?”
“玛利亚、玛利亚,实在对不起,为夫无能,在返航的途中遇到了海盗,我们战败了,被西洋人所俘虏,为保守那笔财富的秘密,为了奥塞亚部落的安全,为夫被迫给西洋人做了十多年的苦役,却没能救得出翠翘,这都是我的错,为夫对不起你、对不起岳父大人、对不起奥塞亚部落的每个人……”
“夫君,千万不要为此而自责,更不要埋怨对我们的孩子,你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是一座大山。”
“我更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正在他长大成人的时候,我走了,一去而不回头……”
“奥雷托等着你给他带来个美丽的公主,他一直在等啊、等啊,到了婚配的年龄,也不愿娶部落的女子为妻;为妻我也在等啊、等啊,误以为王夫人不让你回来了,奴家心中苦闷不已,免不了在儿子的面前会唠叨几句,他对你的怨恨都是为妻我的错,请夫君原谅奴家吧。”说着,温顺的玛利亚深情地抱住了白海山。
泪流满面的白海山轻轻抚摸着爱妻的脸颊,轻声答道:“正当奥雷托学习写字的时候,我走了,却再也没能回来,不知他的书法现在练得如何?”
“夫君,你抬头看看吧,祠堂的墙上贴得有。”玛利亚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将白海山从身边推开,推到了奈何桥的另一方,她才转身飘然而去……
“夫君,好好保重吧,孩子离不开你。”
白海山想爬起来追过奈何桥,强忍着泪水的玛利亚又把他给推了回去,问道:“夫君,你还记得奥雷托学会的第一句话吗?”
“人之初、性本善……”
“夫君,赶快睁眼看一看,墙上写的是什么?”
白海山猛的一睁眼,只见白奥雷托在稚子公主的陪同下,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了他的近前,夫妻二人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赫然写道: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