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映红了千帆林立的那霸港,三个埠头之上,来自四海的商人们都还在忙碌着生意……
郭奕快马加鞭来到了那霸港的管带营,值守的士兵告诉她,马蹬正在安谢埠头巡逻到,便又急忙赶往安谢码头。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停泊在海湾的商船上亮起了点点灯光,商人们陆续离开了码头,马蹬骑着高头大马,还在领着一群差役四处巡防……
郭奕看见了巡逻队,大喊了一声:“马管带……”
正准备收队的马蹬在夜色中认出了郭奕,看她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要办,便赶紧下了马,打发走了手下人,和郭奕彼此见过礼,也没多问,便将郭奕请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一间包房。
等酒菜上齐了,马蹬嘱咐店家,无事不得打搅,这才与郭奕边吃边聊。
郭奕一天没吃饭了,也不客气,边吃边问道:“马管带,昨日晚上为何没去林家酒坊杀人啊?”
马蹬苦笑了一声,答道:“我们弟兄被那马公子逼得没办法,就磨磨蹭蹭的熬到了亥时,刚刚出发,相府突然来人,很神秘地对我和马公子说,今晚的行动取消了。”
“呵呵,马管带,如果行动不取消,你准备怎么办?”郭奕问道。
马蹬很严肃地答道:“如果不取消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郭奕放下筷子,盯着马蹬问道:“这是为何?”
马蹬显得非常无奈地答道:“我也想了一个计策,等我们的队伍路过那霸埠头的时候,让以前跟着我跑船的那些弟兄们偷袭我们,这样的话,我便能维持治安为名,停住这次行动计划,不过,我弟弟可不见得会答应……”
“多谢马大哥帮忙!”郭奕说着,对马蹬一抱拳。
马蹬也急忙抱拳还礼,说道:“郭将军千万不要客气……”
“今日还有一事想请大哥帮忙……”
“请郭将军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多谢马大哥!等会请帮我寻找一艘来自大明松江府的商船,船主叫徐鲲。”
马蹬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徐鲲犯事啦?”
郭奕微微一笑,摇摇头,答道:“看来你认识徐鲲了。马大哥请放心,徐鲲没有犯事,我们曾在日本国救过徐鲲的命,把他送回大明也不过四个月,没想到他还挺有本事,刚到家就组织了商船,到琉球做生意来了。”
马蹬舒了一口气,讲道:“徐鲲的商船一进安谢埠头,便和马相国联系上了,受到相国大人的热情接待,他这一趟至少能赚到十万两银子。”
“你知道徐鲲的背景吗?知不知道他哪天离开那霸港?他为什么到安谢码头来交易?”郭奕问道。
“听说他是朝廷前内阁首辅徐大人家的侄子,安谢埠头乃是首里士族的马家把控,相国大人特意嘱咐我那弟弟,让市舶司给他特殊的照顾,他的交易已经完成,这会儿,徐鲲正在和我弟弟一起喝酒呢,至于他哪天走,我就不知道了。”马蹬答道。
郭奕立刻站起身来,说道:“马大哥,事不迟疑,速带我去找徐鲲。”
马蹬也没有迟疑,站起身来讲道:“好,我这就召集手下的弟兄们,包围那家酒楼!”
郭奕对马蹬的忠诚感觉非常满意,微微一笑,说道:“呵呵,用不着,我不是要抓他的,而是有事找他商议。”
二人来到那家酒楼,郭奕对马蹬低声嘱咐了几句,马蹬会意,独自一人去找徐鲲去了。
酒楼的包房里,宴席之上弧光交错,热闹非凡,马鞍正在热情地招待徐鲲,突然发现哥哥来了,便招呼着请马蹬入席……
马蹬进得门来,冲着大家一抱拳,笑道:“抱歉,扫了各位的雅兴啦。”说着,对弟弟马鞍使个眼色,马鞍离席走了出来。
“别吃了,赶紧让徐鲲回去,马公子今夜找他有急事。”马蹬低声说道。
马鞍有些不理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让马公子进来喝一杯吧。”
“听我的!千万别误了马公子的行程,他明日一早便跟着徐鲲回大明,今晚还有不少事要商议呢。”马蹬严肃地讲道。
马鞍不太相信,问道:“回大明?”
“对,马公子刚刚给我捎的信,这是相国大人的安排,让公子立刻跟着徐鲲到松江府,和徐家的小姐完婚。”马蹬答道。
马鞍有些不屑,讲道:“这是好事啊!何必这么紧张,弄得神神秘秘的。”
“混账!”马蹬骂道,“有关马公子的一些秘密,在整个琉球国也就咱兄弟俩知道点,难道你还想等到有人阻拦马公子赴松江府成亲,闹个满城风雨吗?”
马鞍一拍脑门,惊讶地说道:“瞧这糊涂劲,有关马公子的传说,我还以为是苏八那小子编造的呢,原来真有此事?”
“不要妄加猜测!相国大人害怕公子和徐家联姻一事,遭人横加阻拦,迫不得已才让公子连夜来找徐鲲,明日一早便走,可不要误了相国大人的大事!”
马鞍把哥哥打发走了,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宴席,把徐鲲到了下榻的客栈。
徐鲲等人喝得醉晕晕的,和马鞍告别后,刚进客栈就被伙计拦住了,把徐鲲请进了一间会客房。
郭奕在会客房等了半天了,徐鲲揉着眼睛推门进来,看是郭奕,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立刻跪倒在地。
徐鲲低下头说道:“不知恩人驾到,请多多恕罪!”
郭奕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徐大哥客气了,请坐。”
徐鲲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对郭奕一拱手,坐到了对面,问道:“请问郭将军什么时候到的琉球?”
“徐大哥,有件事小妹可是要责怪你几句,请别怪小妹多事。”郭奕平静地说道。
徐鲲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了,犹豫了一会儿,答道:“郭将军,你也知道,我那叔叔已经过气的人了,满朝文武没什么人再买他的账,我的堂兄、堂弟也遭到了弹劾,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流落到日本这么多年,也早被下大狱了,哪还有机会到琉球来经商啊,如今,我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哪还敢再犯什么事……”
郭奕没让他再说下去,笑道:“呵呵,徐大哥,你仔细想想。”
看郭奕的态度,不像是来抓自己的,又觉得自己回到松江府之后,也没犯过什么错,有些不解地,试探着说道:“郭将军,请原谅我徐鲲的无能,汤家一门的遭遇,南京城汤家的产业被人霸占,我深表同情,可也无能为力……”
“这我明白,等有机会见到汤景,你给他道个歉也就是了。”郭奕说道。
徐鲲脸一红,低下头说道:“我对不起朋友,就算他把我打死,我也毫无怨言。”
郭奕紧盯着徐鲲,讲道:“徐大哥是深明大义之人,听说你和阿娇父女情深,怎么干了一件糊涂事,轻易就答应了马良弼,把你家阿娇许给他那猪狗不如的儿子!”
徐鲲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急忙摆着手答道:“郭将军误会了,我、我、我没有答应马良弼,只是、只是……唉!”长叹一声,无奈地又低下了头。
“不管你有没有答应马良弼,待会儿,马公子就会来找你,他要跟你去大明……”
没待郭奕把话说完,徐鲲答道:“好!待会我就把这王八羔子抓住了,交给郭将军处置。”
郭奕微微一笑,说道:“呵呵,徐大哥,不用交给我处置,你把他带走就行了,替我把这混蛋严加看管起来,决不能再让他在松江府到处乱跑。”
徐鲲有些不明白,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得到了一张当年海盗留下的藏宝图,因他一时没有办法去挖掘那些宝藏,又担心在琉球国被人抢走了,便才以求婚之名,跟随你到松江府去躲一阵子。”郭奕答道。
“在琉球国还有人敢抢他的藏宝图吗?”徐鲲问完了,看了看郭奕,似乎觉得敢抢马公子藏宝图的,也就是她了。
“呵呵,徐大哥,跟你说实话,他的那张藏宝图是假的。”郭奕说着,望着徐鲲,徐鲲张张嘴,更加不明就里了。
郭奕继续讲道:“据说这张藏宝图保存在琉球国的王宫里,我们也不知道马公子是怎么得到的,但我敢担保的是,那是一张假图!请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因为真图在我们的手中。”
徐鲲对于郭奕和许灵儿等人的能力一点也不怀疑,连连点头,答道:“郭将军,我明白了,把这小子弄到松江府关起来,任凭他献出藏宝图,说得天花乱坠,我不搭理他也就是了。”
“呵呵,多谢徐大哥帮忙,能把他关上三、四个月,就便随他去吧,只是千万不要把阿娇嫁给他啊。”郭奕笑道。
提起阿娇,徐鲲颇为难为情,说道:“不怕郭将军见笑,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对头。这么大的姑娘啦,高不成、低不就,难为死我啦。”
“徐大哥,你可曾听说过阿娇在南京的遭遇?”
徐鲲叹口气,答道:“唉,听说朱均旺大哥的儿子、锦衣卫总旗官朱辉曾救过阿娇,又是他把阿娇送回了松江府,我家叔公见过朱公子,叔公对朱公子也是大加赞赏。我本以为朱公子是阿娇的意中之人,便准备托人到京城去提亲,哪知道,阿娇听说后,宁死不从,我问她心中是不是还有别人,可任凭怎么问,她也不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徐大哥,阿娇有没有提起过一位张公子?”
徐鲲摇了摇头,急忙问道:“哪位张公子?”
“呵呵,这位张公子或许你曾见过的,是这位张公子先救下了阿娇,二人被人追杀的时候,又被朱辉所救……”
徐鲲点头答道:“曾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
“前几年,这位张公子曾在松江府帮着陈元化经商,或许那段日子里,张公子与阿娇订下了终身,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漂泊在外……”
郭奕说到这儿,徐鲲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接着低声说道:“阿娇是个孝女,她曾言,此生若是寻不回父亲,宁可终身不嫁,并时刻准备着到海外去救我……”
“只可惜,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有你半点音信的话,张公子和阿娇就跑到日本救你去了。”
徐鲲听郭奕知道的还挺详细,急忙问道:“这么说来,郭将军应该对张公子知根知底了?”
“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大哥和张公子应该也不陌生。”郭奕说完,对徐鲲神秘一笑。
徐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仔细想了想,问道:“请问郭将军,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张狗儿,还有个日本名字叫犬之助。”
徐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前探着身子,瞪大眼睛问道:“就是那个把我抓去日本的海盗头子的小跟班?这个杂种,差点把我扔到海里去!”
郭奕急忙摆摆手,劝道:“徐大哥不要太激动了,人都会变的,有的好人会变坏,有些坏人也会变好,何况当年狗儿还是个孩子……”
徐鲲气得“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海盗的儿子岂能和相府家的小姐般配,怪不得阿娇打死也不说呢!唉……”
“呵呵,徐大哥想多了,狗儿这名字取得非常好!”郭奕说着,看了看直眨眼睛的徐鲲,继续讲道:“还有句老话,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下神。狗儿赤胆忠心、侠肝义胆!是少有的忠勇之士,汤景的两个女儿也是被狗儿所救……”
听郭奕对张狗儿大加赞赏,徐鲲不由得问道:“请问郭将军,这狗儿现在什么地方?”
“就在首里城,协助我们对付勾结倭寇的马良弼。”郭奕答道。
“既然如此,何不让狗儿来见我?”
“真是抱歉,徐大哥,你们明日就要走了,狗儿还有任务在身,恐怕这一次你们见不了面啦。”
既然自己的恩人郭奕这么看重张狗儿,这张狗儿又是阿娇的意中人,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拍了拍脑门,徐鲲渣了渣牙花子,觉得挺遗憾,说道:
“郭将军,如果张公子没有意见,阿娇也同意的话,请你来给他们二人的红娘,早点让他们成婚吧。”
“好!我给阿娇做红娘,等他们成亲的时候,灵儿妹妹给阿娇做伴娘。”郭奕答道。
尽管徐鲲心中还有些别扭,也不敢在恩人面前流露出不满来,嘴里喃喃地说道:“只是狗儿这名字……狗儿、狗儿,这么大的小伙了,也该改改名字了。”
“狗儿兄弟父母双亡,那就请徐大哥帮他改个名字吧。”
害怕找位海盗做亲家,将来给徐家惹出麻烦,徐鲲本来还有这样的顾虑,内心其实非常悲哀,一听狗儿父母都不在了,才算舒了口气,露出了满意地笑容,答道:“既然这孩子生在藩国、长在藩国,那就叫张藩吧。”
“徐大哥,不瞒你说,张公子听说你和马家立了婚约之后,痛不欲生;现在请徐大哥当我的面,毁掉马家的婚约,立一份和张藩公子的婚约,以解张公子的心中之结。”
徐鲲二话没说,把和马良弼家的婚约掏出来,给郭奕看了一眼,放在烛台上就烧掉了;然后,从店家那里借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份徐阿娇和张藩的婚约,并特意声明,张藩这名字是他徐鲲给狗儿取的。
郭奕估摸着马公子也该来了,收好了这份婚约,便辞别徐鲲,离开了客栈。
徐鲲把郭奕送出客栈外,问道:“郭将军,我明日一早就回去了,大明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郭奕仔细一想,记起了当年岛津义弘到宁波朝贡的时候,徐提举特意拜托岛津义弘打听徐鲲的下落,也许徐鲲和徐提举交情不浅,有件事徐鲲或许真能帮忙,便问道:“徐大哥,等回去之后,看看宁波市舶司的徐提举能不能帮我们办几张引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我们也想经商了。
徐鲲赶忙答道:“我常感慨,怕今生也难以报答郭将军的恩德,请郭将军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若是需要经商的本金,也只管开口,对我徐鲲千万不要客气。”
郭奕上了马,对徐鲲一抱拳,答道:“多谢徐大哥!我们后会有期。”
郭奕走后不久,一顶小轿来到客栈门前,马公子下了轿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客栈……吗?”
郭奕仔细一想,记起了当年岛津义弘到宁波朝贡的时候,徐提举特意拜托岛津义弘打听徐鲲的下落,也许徐鲲和徐提举交情不浅,有件事徐鲲或许真能帮忙,便问道:“徐大哥,等回去之后,看看宁波市舶司的徐提举能不能帮我们办几张引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我们也想经商了。
徐鲲赶忙答道:“我常感慨,怕今生也难以报答郭将军的恩德,请郭将军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若是需要经商的本金,也只管开口,对我徐鲲千万不要客气。”
郭奕上了马,对徐鲲一抱拳,答道:“多谢徐大哥!我们后会有期。”
郭奕走后不久,一顶小轿来到客栈门前,马公子下了轿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