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的门打开了,一位身材矮小、穿薄如轻纱的和服、披着浓密黑发、满脸涂得雪白的女人,低着头迎了出来,给灵儿道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尊贵的许灵儿小姐,能伺候您非常荣幸,奴婢叫阿真,请小姐跟我来吧。”
灵儿朝官邸内望去,里面有几名穿着朴素的女人正在园子里修剪花草,心中暗想,听这女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权三郎把自己带到这儿来,必然怀有不可告人的用意,也没有再多问,表现得十分镇静,转身看了看权三郎等人。
权三郎等人齐刷刷的深鞠躬,一起说道:“请许灵儿小姐先在此好好歇息吧。”
这时,阿真过来牵上了灵儿的马,对权三郎等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请灵儿领进了这所院子。
灵儿心中明白,这些人都算是织田信长家的奴才,父亲现在依然是织田信长的妹夫柴田胜家的贵客,相信这些人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便大大方方的在榻榻米上跪坐了下来,等着那群女人过来伺候。
有人给灵儿打来了洗脸水,有人叽叽喳喳的喊叫着去给灵儿做饭,阿真用室内炉子上茶釜的煮水,给灵儿泡制抹茶……
灵儿洗漱完毕,品了一口茶,笑道:“谢谢你!阿真,请问这里是谁家的府邸?”
阿真匍匐在榻榻米上,答道:“启禀小姐,这里以前是京都奉行羽柴秀吉大人的官邸,如今羽柴大人做了北近江国二十万石的大名,有了自己的居城长滨城,便将这里还给了织田权大纳言老爷,现在便成了一处接待贵客的客栈。”
“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住在这里?”灵儿问道。
“回禀小姐,今日只有您一位尊贵的客人,过一会儿,请您先用餐去吧,吃完饭,您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权三郎先生还要带领您去长滨城呢。”阿真答道。
灵儿的心中就是一震,便沉下头没有说话,难道不是去越前的北庄吗?怎么会是去长滨城呢?
又过了一会儿,等仆人把熏鱼、寿司、饭团、大酱汤等上来,灵儿确实也饿了,便吃了起来。
灵儿吃完了饭,阿真帮着收拾好了餐具,笑道:“请灵儿小姐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灵儿谢过了阿真,看天色还早,便到外面走走,院子不大,种满了各式的花草,仅有的两栋房子全都改成了客房,看得出来,现在确实只有自己一位客人。
灵儿走出了院门,也没有人拦着她,站在门口往后望去,院子三面有三丈余高的围墙,很难能翻得出去,客房的后面,有几栋高大的楼阁,与这所院子紧挨着,不知道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
正在灵儿东张西望的时候,权三郎等人突然围了过来,说道:“请灵儿小姐千万不要外出,如今,德川家康大人正在和武田胜赖打仗,城里有不少甲府(武田胜赖的居城)来的乱波,这也正是我们今日请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上路的原因,要不然,我担心走不出琵琶湖天就黑了,要是遇到武田家的乱波可就麻烦啦。”
“谢谢您!权三郎,请问你们住在哪里?明日到底是去长滨城还是北庄?”灵儿问道。
权三郎一愣神,知道也许是阿真说漏了嘴,指着街道对面的一处低矮的房子说道:“请灵儿小姐放心,我们就在对面的那处房子里保护您,明日当然是去北庄,让您们父女团聚。”
见权三郎等人时刻跟着自己,灵儿只好又回到了那处院子。
权三郎等人这次没有再离开,一直守候到深夜,才回到了对面的那处客栈。
在堺町码头迎接清姬的那个年轻人给权三郎开了门,问道:“她不会跑了吧?”
权三郎答道:“弥九郎少爷,你放心吧,她不会跑的,我告诉她织田老爷家正在准备和武田胜赖打仗呢,现在还一时走不了,明日再让她给她的父亲写封信,派我的人到北庄送给许仪后。”
“嗯,下面怎么安排?”弥九郎问道。
“许仪后接到女儿的书信,必然会央求阿市夫人前来京都相见,那么,我们就把这父女俩同时困在京都,阿市夫人离不开神医许仪后的,不管柴田胜家把她看得有多紧,她也会想办法来京都的,只要许氏父女听从我们摆布,就一定能说动阿市夫人脱离北庄,心甘情愿的改嫁羽柴筑前守大人,我们就大功告成啦。”权三郎答道。
弥九郎皱了皱眉头,不无忧虑地问道:“听说是你把许仪后从伊岐岛,绑架到了小谷城的,难道许家父女会听你的?阿市夫人刚嫁到北庄的时候,你企图绑架阿市夫人,把她送给羽柴筑前守大人,被柴田胜家从北庄赶了出来,相信阿市夫人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感,那么,谁来说服许氏父女和阿市夫人?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反而误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的前程!”
“请弥九郎少爷放心,这是小人和令尊小西隆佐老爷商量好的计策,也是得到羽柴筑前守大人默许的,现在令尊正在长滨城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在一起,只等着我们这边的好消息,我觉得万无一失,呵呵,即便有什么麻烦,也和羽柴筑前守大人和令尊无关。”权三郎解释道。
弥九郎心中还是没有底,这件事成败与否,决定他能否成为羽柴秀吉家的武士,低头沉思: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结盟之前,都是羽柴秀吉通过小西隆佐的渠道,给织田信长运送火枪,如今,德川家康家的御用商人茶屋四郎次郎,通过平户藩的松浦隆信,也有了购买火枪的渠道,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羽柴秀吉在主公织田信长心中的地位就下降了许多,况且织田家麾下的大将如云……
想到这儿,弥九郎变得急躁起来,大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谁能说服许氏父女?你还没有回答我!”
权三郎笑了,答道:“我负责监护许仪后五年之久,老先生的心事我最清楚,这个许灵儿姑娘,呵呵,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我已经帮这位姑娘,物色了一个对他们父女来说都求之不得的亲事……”
弥九郎以为是说自己呢,脸一红,急忙打断了权三郎的话,喝道:“快说!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权三郎笑道:“呵呵,弥九郎少爷不要着急,这不是正说着的嘛。这位正是织田权大纳言的亲弟弟织田长益先生,我早就听说过,阿市夫人很早就为这位灵儿姑娘操过心,当时,听说灵儿姑娘的意中人是一位商人,后来不知道是那位商人死了,或者是出家了,反正就没消息,阿市夫人就又和许仪后谈起过这件事,许仪后虽然没有表过态,我觉得他的心中应该是默许的。”
弥九郎长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再也没有从商人到武士的诱惑力了,而这全取决于羽柴筑前守能否同意重用自己,如果能帮羽柴筑前守把阿市夫人娶到手,那么,不仅羽柴筑前守的前程似锦,成为武士的愿望也唾手可得了,便急不可耐地问道:“织田长益先生会同意吗?”
“呵呵,长益先生不同于织田老爷家的其他人,虽然被他的哥哥赐予了尾张国知多郡,在权大纳言老爷的长子织田信忠的旗下;但长益先生却对尚武没什么兴趣,擅长和歌、茶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一位世间难得的风流才子,也早已对这位明国的姑娘心存爱慕之心,私下曾言:若是能娶这位明国的姑娘,即便将来跟随许家到了明国,考一个进士三甲也不在话下。您想想,这事能办成了吗?”权三郎答道。
弥九郎一拍大腿,连声叫道:“好、好!赶紧去给织田长益先生提亲。”
权三郎笑道:“呵呵,不劳少爷费心,令尊明日便启程前往尾张国知多郡或者是岐阜城,去见织田长益先生。请少爷在京都不要久留,赶紧回堺町帮着令尊照顾生意去吧,等事情办成了,我也要跟随少爷您,一起到羽柴筑前守大人家做武士。”
弥九郎的心中乐开了花,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如果明日那位灵儿姑娘闹着要走,怎么办?”
权三郎胸有成竹地答道:“也许现在那位灵儿姑娘正在闹肚子,明日她哪儿也去不了,呵呵,只能在那所房子静下心来,等着欣赏织田长益先生的诗画吧。阿真会把她照顾好的,等上一两天,长益先生就该来给她治病来了。”
与此同时,灵儿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腹部极其难受,便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开始碾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强忍着疼痛,等着天亮前往北庄……
一大早,阿真便给灵儿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等着灵儿。
灵儿非常的难受,强打精神起了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阿真见灵儿起来了,赶紧过来伺候着。
面对这桌早餐,灵儿却是没有一点食欲,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滚烫,虽然头开始发懵,但又不像是中了迷魂香,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便谢过阿真,又回到了客房。
灵儿找出文涛留下的药,请阿真帮忙打来开水,吃完了安静地坐了一会,感觉心跳的更快了,在阿真的搀扶下又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就觉得浑身无力,躺在了榻榻米上,一动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