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被从锦江湾救出之后,石川五右卫门的人给他蒙上面,把他送去了比叡山。
南光坊等人回到延历寺,命人把林风关在了寺院的一处石头房子里,揭开林风脸上的黑巾,林风认出这个和尚竟是自己的弟弟林六官,真是又惊又喜。
林风笑道:“文涛,几年没见,你出息了!”
看南光坊没有任何反应,林风有些尴尬,又急忙问道:“文涛,这里是什么地方?阿敏呢?阿敏现在在哪里?”
南光坊双手合十,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答道:“施主阿敏自哪里来,回哪里去,请林施主不必操心,南无阿弥陀佛。”
林风一听,觉得不太对劲,上来就给了南光坊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她现在怀有我们林家的血脉,快放了我!”
南光坊退后一步,低头施礼,说道:“施主,修行多觉悟,烦恼即菩提。烦恼愚钝本空,菩提智慧本有,本空的一定可以消除,本有的一定可以恢复。六祖言:离世觅菩提,犹如求兔角。施主慢慢修行吧,功德自是非常殊胜,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南无阿弥陀佛。”
说完,南光坊头也不回的领着人走出了石房子,任凭林风趴在石屋的小窗口前大声叫骂。
林风在比叡山延历寺,一关就是三年多,其间:
大明隆庆二年,永禄十一年(公元1568年),足利义秋在越前举行元服礼,由朝仓义景亲自担任加冠役,义秋由于嫌“秋”字不吉利,改名为足利义昭。
足利义昭元服仪式之后,前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重臣上野清延、大馆晴忠等人纷纷前往越前拜见。
朝仓家的重臣明智光秀再次提议,请朝仓义景发兵征伐松永久秀,移驾“上洛”,帮足利义昭夺回“征夷大将军”的职位,但是,朝仓义景以实力不足的理由,予以拒绝。
在明智光秀和猴子秀吉等人暗中策划下,足利义昭带领一批幕府大臣和明智光秀,来到了尾张国,织田信长立刻答应了足利义昭“上洛“的要求。
对于明智光秀,信长尽管十分欣赏他的才干,让他出仕于织田家,俗话说“忠臣不仕二主”,因此,信长对光秀流露出轻蔑之情。
永禄十一年九月,织田信长率领六万大军由歧阜城出发,带领足利义昭“上洛”,把持京都大权的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等人深知织田信长的实力,立刻对信长表示臣服,三好三人众逃亡到了阿波,自此,执京畿大权的三好氏家族全面垮台。
由于第十四代幕府将军足利义荣在信长“上洛”之前刚刚病死,足利义昭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
义昭请织田信长担任副将军之位,被信长婉言谢拒了,但信长让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共同担任了京都奉行。
织田信长的官位从六品上总介晋升为正四位的弹正大弼,为限制足利义昭的权力,给幕府将军制订了“殿中御掟”九条律法,后来又追加了七条,让足利义昭昭告天下。
信长又命“天下”大名“上洛”,以示臣服,而各地的大名大都采取观望的态度,没有听从信长的命令,信长为了“杀鸡儆猴”,对无视“上洛”命令的越前大名朝仓义景开始发难。
作为信长妹夫的北近江大名浅井长政,曾与信长约定不得进攻浅井氏的盟友朝仓氏。此时的信长已经不会为这样的盟约所羁,联合盟友德川家康进逼越前的金崎城,开始向朝仓氏的城池发起攻击,浅井长政开始面临艰难抉择了。
经过深思熟虑,浅井长政果断地站在了朝仓义景的一边,阻击织田氏和德川氏的联军。
等信长察觉到浅井长政背叛了自己,便开始组织撤退,织田和德川联军的退路被浅井长政的大军截断,最终,信长在羽柴秀吉、明智光秀、德川家康等人拼死保护下,仅带着十余名侍卫逃回了京都。
由于妹夫浅井长政翻脸,导致信长攻打越前的失败,信长的气焰暂时被打压了下来。
到了永禄十二年,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的对立也日趋白热化,义昭适时发布了打倒信长的命令,于是,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信玄、毛利辉元、三好三人众等众多大名,加上石山本愿寺、比睿山延历寺、杂贺众等势力也都参与了进来,组成了“信长包围网”
此时,浅井长政已无后顾之忧,自许仪后到了小谷城,为长政和阿市夫妇细心调理,精心养护,短短三年间,长政又多了二子一女,长子万福丸,次子万寿丸,次女阿初,眼下,阿市夫人又怀上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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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为了对抗“包围圈”,于元龟元年(公元1570年,大明隆庆四年),开始讨伐浅井长政,在近江姊川河原联合德川家康军,与浅井、朝仓联军对战,史称姊川之战,击溃了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联军。
同年八月,信长出兵讨伐摄津国的三好三人众,三好三人众先是向堺町求助军费,但堺町众合会由小西隆佐把持,商人大都被猴子秀吉所收买,三好三人众只好求助于石山本愿寺,而显如为了对抗堺町的众合会,维护地内町的商业利益,对三好三人众伸出了援手。
与此同时,浅井长政、朝仓义景、比叡山延历寺等组成的三万联军,从琵琶湖西岸,向信长的领地近江坂本城发起猛烈攻击,织田信长的重臣名将森可成和信长之弟织田信治战死。信长得知消息,立刻带领大将柴田胜家、羽柴秀吉等本部人马,急速从摄津返回近江。
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的联军在比睿山布阵,与织田本部军对峙,义景自知不敌,便派出使者去往石山本愿寺,也求救于显如。
信长虽然从摄津撤军,却蛮横地向显如索要巨额军费作为赔偿。
显如严厉地拒绝了织田信长的无理要求,遵守与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的“强固盟约”,发动一向宗信众,在伊势长岛掀起一向一揆,目标直指信长,这样,信长就要面临两面作战,加上信长之弟织田信兴、大将坂井政尚等人在伊势长岛战死,这样,信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到了元龟二年,为打破窘境,信长奏请正亲町天皇颁布敕令,要与朝仓义景讲和,给朝仓义景的信中表示“天下是朝仓大人所有”。
朝仓义景就坡下驴,与信长达成和解,信长进一步要求,石山本愿寺和比叡山的僧兵退出京畿一带,并索要军饷,但这些一向宗信徒却是置若罔闻。
秀吉凭着与显如的一面之交,代表信长再次来到石山本愿寺,匍匐在显如的脚下,近乎哀求道:“权僧正法王大人,再次聆听您的教诲不胜荣幸。”
显如对秀吉的印象还算不错,但这次秀吉却是作为信长的使者而来,便不冷不热地问道:“阿弥陀佛,羽柴奉行阁下,贫僧只听闻世间僧侣化缘,对于织田弹正大弼来找贫僧化缘,实乃天大的笑话。”
秀吉答道:“我此番前来是和权僧正法王大人商议一件大事,织田弹正大弼大人虽自称信仰法华宗,但其性格暴烈,千万不要激怒与他,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啊。”
“难道还能与佛祖为敌否?”显如不屑地问道。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火烧石山本愿寺不是没有可能!”秀吉严肃地答道。
“哈哈,阿弥陀佛,说别人敢做佛敌,我不信,说信长公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信,请问奉行大人有何良策?”显如又问道。
秀吉神秘地一笑,矜持地问道:“说到火烧本愿寺,在下不由得想起了一面‘神镜’来,想必权僧正法王大人一定知道这面‘神镜’的来历,记得这面镜子刚到我手里的时候,有天早上,我拿起来照了一照,在下的糟糠在一旁惊呼道:快看、快看,镜子里有一轮初升的太阳,火红、火红的。还有一次,信长公请我们一起吃饭,我又拿出‘神镜’照了一照,你猜猜,我在镜子中看到了什么?”
显如听了也有些吃惊,忙问道:“哦,难道是信长公取代了天皇陛下?”
秀吉故作神秘状,趴在显如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信长公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回家后,我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显如听完哈哈大笑,说道:“我懂了,你将是真正的‘天下人’!阿弥陀佛。”
秀吉赶紧恳求道:“信长公手下大将无数,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臣,权僧正法王大人,能否给在下一个情面,暂时退兵。”
秀吉说完,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了一尊佛龛,恭恭敬敬地献给了显如。
显如接过一看,正是灵儿在朝鲜丢失的佛龛,心中十分奇怪,笑了笑,问道:“阿弥陀佛,此物为何又落到了你的手里?”
秀吉笑道:“你不必问了,敢问权僧正法王大人,此物值多少银子?”
显如郑重地收起了佛龛,恭了起来,在蒲席上盘坐,问道:“此物乃无价之宝!请问奉行大人,你需要多少银子?”
“五万两。”秀吉答道。
“怕一时难以筹出。”显如忧虑地说道。
“呵呵,你只需拿出三万两就行。”秀吉道。
“那两万两你如何解决?”显如又问道。
秀吉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第二日,在文静等人的帮助下,地内町筹集了三万两白银,交给了秀吉。
织田信长看秀吉从本愿寺要到了军费,非常高兴,一边大叫着要火烧石山本愿寺;一边嚷着让比叡山遣散僧兵,不得庇护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同时索要两万两白银作为军费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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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睿山是日本天皇皈依的圣山,延历寺自然没有把织田信长放在眼里,元龟二年九月,信长征集三万大军进攻比叡山。
明智光秀匍匐在信长的马前,哀求道:“大人,千万不可啊!”
信长挥起佩刀,高声问道:“光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攻打比叡山吗?”
“在下不知。”光秀叫道,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那你又为何反对?”信长厉声呵斥道。
“那是最澄法师开创的八百年佛学圣地,若是焚于战火,我们都是千古罪人啊!”光秀答道。
“哈哈……”信长一听,放声大笑,质问道:“比叡山的那些臭和尚顶着佛家之名,干得都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延历寺已经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奢侈淫逸、逼良为娼、抢占民田、欺压良善,真是恶贯满盈!难道这是出家人应有的行为吗?你明智光秀难道不知道吗?”
光秀还想再申辩几句,信长策马扬鞭,看都没再看光秀一眼,高声叫道:“如此替天行道是千古罪人的话,我愿做这千古罪人!”
大军开进比叡山,天刚刚拂晓,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在信长的指挥下,从板本、坚田等处开始放火,与此同时,攻打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等标志性建筑,佛像、佛堂一样也不放过,经卷、古籍统统付之一炬,无论是和尚、香客、平民、妓女,织田大军见人便杀。
此时,南光坊正在跟随琉球的商船在朝鲜釜山,听说织田信长要攻打比叡山,渡船回到日本平户,又日夜兼程赶回了延历寺。
清晨,南光坊听到外面哭喊声一片,冲出禅房外,只见火光已将山上的天空照得通红,很多佛像和佛堂火光冲天。
南光坊没有去抵挡织田军,冲进一间佛堂,携带上慈惠大师画像、二十五菩萨来迎图等一批珍贵名画古卷,装进一个布袋里,再看看那些来不及抢救的经卷古籍,痛苦地摇了摇头。
南光坊背起画卷,飞速向关押林风的石头房子跑去,打开牢门,把林风放了出来,此时的林风,骨瘦如柴,已经不会走路了。
南光坊背起林风,躲避着织田军的追杀,到了芳香谷,林风趴在南光坊的背上,嘴里不停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把守芳香谷通道的正是羽柴筑前守秀吉,秀吉对手下的士兵多有约束,很少有人参与放火和屠杀,但是看到和尚背着一个人到了近前,还是给拦住了。
南光坊将林风放下,准备来给秀吉做出解释。
林风一看到秀吉,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满头凌乱的长发飘舞,瘦长脸肌肉萎缩,双眼凹陷,满嘴杂乱的胡须如钟馗一般,朝着秀吉发出一阵阵的狂嚎。
林风嚎叫着向秀吉扑来,一队士兵赶紧上来阻拦,秀吉仔细打量,认出了林风,叫道:“都给我闪开,一官大人,是什么人把你关押到了这里?”
林风扑到了秀吉的怀中,喘了几口粗气,没有回答秀吉的问题,哈哈大笑,问道:“我听说信长公已经得了‘天下’,秀吉大人,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秀吉点点头,也没有回答林风的问题,又像拉家常一样,低声问道:“你我都是自幼贫寒,当年都是志存高远,尽管如此,看到今天情景,我的心中还是十分难过,我的老母就是吃斋念佛之人,信长公在我的眼前灭佛,我实乃于心不忍,不知林兄作何感想?”
林风想了想,答道:“娑婆世界修行一日一夜,胜于他方佛国为善千岁,我早就洗心革面,林一官已经死了,林风在这千年古刹之中修行了一千三百多天,早已修成了正果,哈哈、哈哈……”
秀吉笑着摇摇头,问道:“还有呢?”
林风想了想,笑道:“与佛为敌之人,必遭万世骂名,秀吉大人慈悲为怀,才是真正的……”
没等林风说完,秀吉堵上了林风的嘴,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准备去往哪里?”
“宁波!”林风坚定地答道。
“好!小西隆佐先生会尽快送你回宁波,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在哪里?”秀吉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在大明京城的紫禁城!哈哈、哈哈……”林风答道。
“好!林风果然气度不凡!”秀吉夸赞道,这才想起背着林风过来的南光坊,问身边的侍卫道:“那位救出林风阁下的和尚呢?”
侍卫答道:“早就下山去了。”
秀吉还没有搞清楚那个和尚是谁,反正已经走掉了,也没再多问,对侍卫们说道:“好吧,再有从芳香谷通道逃命的,一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