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被林一官派来巡视在朝鲜设立的三个据点,在釜山已经住了些日子了。
小西隆佐到了釜山港,下了船就直奔林一官设在釜山的据点,在那里和马五见了面;第二日,他们一起结伴到了开城,住进了开城据点王掌柜开的旅馆。
许仪后等人走在开城的大街上,路过了王掌柜的旅馆,王掌柜正好在旅馆外与人聊天,立刻就认出了许仪后,联想到秋目浦对许仪后父女的传说,便赶紧跑进店里,找马五去报告。
马五和小西隆佐听了王掌柜对许仪后父女的介绍,特别是听说他们随身携带的行囊中,可能会有那尊佛龛的时候,小西隆佐直后悔没在船上偷了灵儿的行李。
因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王掌柜、小西隆佐和马五商议,让小西隆佐药铺的女掌柜前去和灵儿等人搭讪,引诱灵儿等人进他们可以控制的饭馆去吃饭。
灵儿等人刚踏入那家饭馆店门,马五等人就进了饭馆的后厨,控制了这里掌柜,假扮饭馆的掌柜和伙计,在马厮里抓到许仪后和朱均旺之后,马五等人就赶紧先把许朱二人弄去了王掌柜的旅店;王掌柜和小西隆佐留下来,等着灵儿和朱辉的药力发作。
马五等人在旅店等着王掌柜的消息,等了近一个时辰,王掌柜和小西隆佐也没回来,却等来了林一官从琉球派来的信使,信使神情严峻,要马五速回琉球,马五也没多问,便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叫来随从,把已经昏迷的许仪后和朱均旺绑在马上,急匆匆地先行赶回了釜山。
灵儿和朱辉晕倒之后,王掌柜把小西隆佐叫上来了,问道:“小西先生,你先看看这行囊里面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小西隆佐在行囊中一通乱翻,终于找到了一尊佛龛,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说道:“羽柴大人、羽柴大人,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啊!我要赶紧走了。”
“小西先生,你要马上返回日本吗?”王掌柜问道。
“对,我要赶紧返回日本,把这神物给羽柴筑前守送去,弥九郎做武士有望了!哈哈。”小西隆佐转身就要走,看了看晕倒的灵儿和朱辉,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办?”
“小西先生,你不用管了,一会有人来把他们和那两个老头一起送去釜山,让马五派人把他们送去琉球,交给林一官大人。”王掌柜答道。
小西隆佐走后,旅馆的伙计来了,说林一官紧急派信使要马五立刻回琉球,现在已经走了。
王掌柜犯难了,只好从旅店里找来两个可靠的伙计,牵来两匹马,把灵儿和朱辉捆了起来,准备把他们一起送往釜山,王掌柜多留个心眼,怕灵儿和朱辉在半道上同时醒了,这俩伙计不是对手,就决定先把灵儿送走,把朱辉装进麻袋,弄回到自家的旅店里,把朱辉锁在了杂货间。
李舜臣在半道上救下灵儿之后,那两个伙计跑到了全罗道,找到了林一官在全罗道的据点,全罗道据点掌柜的马上派出了汤景等人,连同那两个伙计,要他们立刻去往那个村庄,杀掉那个农夫,把灵儿抓回来。
这伙人先到开城,准备带上朱辉,趁夜色再去袭击那个村庄,抓到灵儿之后,一起返回釜山。
汤景等人到了王掌柜的旅店,太阳已经下山了,王掌柜带着他们到杂货间去找朱辉,只见那只麻袋已经被割破,抬头看看后窗被砸烂了,哪里还有朱辉的影子。
朱辉从开城逃出来之后,从平壤坐船到了集安,身上的银子也快花完了,经过四、五天忍饥挨饿的跋涉,到了一座村寨附近,正准备到村口的人家去问路,就觉得天旋地转,嗓子里像着了火一样的疼痛,晕倒在村外的小路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辉醒来的时候,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拿一个葫芦给他喂水。
男孩看朱辉醒来了,微笑着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朱辉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头戴瓜皮帽,脑后梳着一条细细的小辫,粗眉毛、细长眼睛,小小的年纪就透出一股英气。
男孩看朱辉没有吭声,试着想把朱辉拉起来,毕竟岁数太小,拉了几下没有拉动,又问道:“哥哥,你是从抚顺逃来的,还是从辽阳逃过来的吗?”
朱辉还是说不出话来。
“呵呵,哥哥,你看,还是我们女真人好吧,你们汉人抓到我们女真人,就把我们当成奴隶,你们来了我们这里,我们就把你们当成贵宾,走吧,哥哥,要是没地方去,到我家里住上几天。”小男孩拉着朱辉衣衫褴褛的衣服说道。
朱辉对小男孩点点头,笑了笑,突然,又怒目圆睁,试图想爬起来,小男孩也吓了一跳,以为朱辉要对自己不利,赶紧往后闪身,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朱辉打着滚的想逃跑,小男孩吓得一声尖叫,被身后的汤景堵住了嘴。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汤景说着,松开了小男孩。
小男孩打量着汤景一身奇怪的黑衣,又看朱辉连滚带爬的逃命,问道:“这位大人,你是来抓他的吗?你是李成梁派来的人吗?”
汤景看着慌忙逃命的朱辉,心道:难道这人就是从王掌柜那里逃出来的孩子?就大叫道:“你的灵儿姐姐派我来找你来了!”
朱辉显然不信,拼命地往野地里爬,汤景只好又叫道:“朱辉,你姐姐已经被朝鲜国李舜臣所救,现在已经去了釜山,搭救你的父亲去了,你跟我走吧。”
小男孩瞪大眼睛,问道:“你们是从朝鲜国来的吗?”
汤景点点头,小男孩赶紧去追朱辉,说道:“哥哥,这位大叔没有恶意,要想杀你,你也是逃不掉的。”
朱辉停了下来,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是灵儿姐姐派来的,趴在地上,对着小男孩摇摇头,伸出手来,微笑着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微动着双唇,似乎是在表示感谢。
汤景跑过来,蹲在朱辉的面前,说道:“我叫汤景,我本来是追杀灵儿姑娘的,被李舜臣所伤之后,反被灵儿姑娘所救,我本是南京应天府的商人,只因全家老小被困伊岐岛,才不得已跟从林一官卖命,受灵儿姑娘的感化,回到大明,准备好好经商,你若是朱辉,给我点点头。”
朱辉这才给汤景点了点头,把手伸给汤景。
这时,有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高声叫道:“小罕子,你跑哪里去了?”
汤景和朱辉都显得有些神情慌张,小罕子笑道:“这是我的额娘,叫额穆齐,心眼可好了,你们不要害怕,我刚才给我的阿玛去送饭,额娘可能觉得我半天没回家了,怕我走丢了……”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水葫芦。
小罕子还没说完,额穆齐已经跑过来了,看见眼前一个乞丐、一个衣着奇怪的汉子,身背弯刀,非常警觉地拉起小罕子就走。
汤景赶紧对额穆齐施礼,问道:“请问这位大嫂,这里离辽阳还有多远?”
额穆齐没有理会汤景,小罕子说道:“额娘,那个哥哥是从朝鲜逃出来的,这个大叔也是从朝鲜过来救他的,他们不是李成梁的兵。”
额穆齐停了下来,对汤景说道:“前面正在打仗,你们去辽阳干什么?”
汤景听出了这里的人与李成梁是有过节的,没敢说实话,答道:“我们本来是准备到辽阳做生意的。”
“现在大明已经和我们这里断绝了贸易,你们赶紧逃命去吧,要是被当成李成梁的奸细,会杀掉你们的。”额穆齐说道。
小罕子也说道:“李成梁也可凶了,你们要是被李成梁抓到了,会被当成我们的奸细,也会杀掉你们的。”
汤景望着额穆齐母子远去的背影,施礼叫道:“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叫汤景,将来必涌泉相报!”
小罕子往后一扭头,笑着喊道:“这里是赫图阿拉,我叫努尔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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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等人带着许仪后和朱均旺到了釜山,准备把他们带去琉球交给林一官;小西隆佐也带着那尊佛龛回到了釜山港。
小西隆佐赶到了码头,正好看见马五等人的船准备,马上叫道:“马总管、马总管,带我一程。”
马五看是小西隆佐,就又把船靠了岸,问道:“小西先生不去买人参了,也这么着急赶回去吗?”
“呵呵,托马总管的福,羽柴筑前守大人的神物找到了,我得赶紧给他送去,你们林一官大人是知道的,羽柴筑前守大人将来可是了不得啊。”小西隆佐答道。
“上来吧,小西先生,不过,我只能把你放在对马岛,林一官大人派信使紧急叫我回去,肯定是有大事,怕是耽误不得,你就多多谅解吧。”马五说道。
“好、好!到了对马,我就有办法了。”小西隆佐说着,登上了马五的船,进到船舱就看见了许仪后和朱均旺。
许仪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看见小西隆佐上了船,赶紧叫道:“小西隆佐先生,救我!”
小西隆佐笑呵呵地到了许仪后近前,问道:“哎呀,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同一条船,没想到,走的时候也是同一条船,我记得你们说是在地内町开药材铺的,怎么没去办药材,就急匆匆地要走啊?”
许仪后知道这是小西隆佐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答道:“小西隆佐先生,我们确实是开药材铺的,这次到朝鲜来,是为了给近江小谷城的浅井长政大人和阿市夫人买药的,长政大人和阿市夫人成婚多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尾张国织田上总介大人是阿市夫人的哥哥,您应该知道,织田大人也很着急,虽然在下不才,但已经看出了长政大人和阿市夫人的病因,才去朝鲜国买药,没想到刚到开城,还没进山呢,就被这位马五爷抓起来了,非要把我们带去琉球国,小西隆佐先生,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要是让织田老爷知道了,后果会怎么样?”
小西隆佐没有料到许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很吃惊,虽然在他们的行囊中找到了那尊佛龛,说明他们可能是准备回大明的,但也不排除他们是让那两个年轻人回大明,这二位可能真是来给长政大人和阿市夫人买药来了,小西隆佐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没有说话。
马五看这情景,厉声对许仪后训斥道:“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们扔到海里去!”
许仪后笑道:“你扔个试试!林一官大人和羽柴筑前守大人要是知道,你把给阿市夫人治病的医生害死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朱均旺说道:“后生,你还嫩了点!你把我们带去琉球吧,你看看林一官会怎么样对待我们!我老朱早年就是给林一官大人打更的,这许郎中早年就在九州行医,无论是对岛津家还是石山本愿寺都有大恩;早年间,许郎中跟着王直已经回了大明,前年年底,就是林一官派人又把他接了回来,给那个严嵩的儿子严世藩来日本配药的,只不过后来严嵩倒台了,严世藩被朝廷斩首,他回不了大明啦,又被浅井长政大人请去了近江小谷城,你这不知死的后生,这要是让织田上总介大人、羽柴筑前守大人或者林一官大人知道,你们这些浅薄的后生对前辈如此不敬,还耽误长政大人和阿市夫人的大事,怕你们都没有好下场的,呵呵,我们去那儿都无所谓,你看着办吧!”
马五听完有点犹豫了,他虽然长期被林一官派在琉球,但朱均旺所说的这些事情,他多少都是听说过的,看看小西隆佐也是沉默不语,感觉有些棘手。
马五把林一官派来的信使拉到甲板上,小声问道:“一官大人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回去?琉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那位信使支支吾吾,马五有些不耐烦了,逼问道:“再不说我把你丢到海里去!”
“五哥,我说了,你、你千万要沉住气,一官大人、一官大人……还有阿萍姑娘……”信使断断续续还没说完,马五沉不住气了,抓起信使的衣领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阿萍她怎么了?”
“一官大人归天了……,阿敏带着阿萍去了马尼拉……,今后全靠你了,阿敏说,你要想娶阿萍,今后就得听她的指挥。”
马五听完,半天没有说话,便走下船舱,对小西隆佐说道:“小西先生,到了对马,你把他们两个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