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
粉色的海棠花静静地开放,散发出阵阵清香。
沫梓妍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早些时辰,她已经知道了京师最近发生的事,乃至皇后最终的钦定。
她本以为自己能平静的对待这一切。
但事实上…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直到此时此刻,她仍旧心酸不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来到花园散心。
“唉…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她轻叹一声。
心中的愁怨无法为外人道,只能憋在心中。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莫相识。”
她的声音依旧动听,但其中的惆怅之意一闻便知。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qin)。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颤抖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传出。
沫梓妍闻声后娇躯猛地一震。
这…这声音…
沫梓妍不敢相信,她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幻觉。
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对,这一定是幻觉?
她自嘲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妍儿。”身后男声再次响起。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沫梓妍娇躯再次一震,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
转过身,便看见了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疼惜的望着自己的人。
这…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
朱厚熜此时的情绪也比较激动。他见沫梓妍转了身,忍不住将双手微微张开。
沫梓妍的情绪猛地爆发了出来。
她小跑几步,投入了朱厚熜的怀抱,死死的抱紧他,泪水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软香入怀,用力之深!
朱厚熜轻轻拍着沫梓妍的后背,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双方均再未有任何的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
沫梓妍想起了什么,她微微动了动,挣脱出了朱厚熜的怀抱。
“皇上…梓妍参见皇上。”
说着沫梓妍便准备屈膝行礼。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臂膀。
“皇上?妍儿,你原来可不是这样叫我的。”朱厚熜佯怒道。
“熜…熜哥…”沫梓妍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嗳。”朱厚熜笑得很开心。
沫梓妍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你怎么来了?”
“知道我的妍儿受委屈了,特意来看望你啊。”朱厚熜促狭道。
听见朱厚熜打趣自己,沫梓妍又想起了自己方才的举动,羞得连耳根也红透了。
“我…我不理你了。”说完,沫梓妍转身就欲逃走。
朱厚熜哪儿能让她就这么离去。
右手抓住沫梓妍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拉……
沫梓妍一时不察,又被朱厚熜拉进了怀里。
小脸微微扬起,正欲说话,小嘴却突然被朱厚熜的双唇紧紧含住。
沫梓妍大脑一片空白,她睁着双眼,怔怔的看着朱厚熜。
唇微凉,但异常的柔软。
朱厚熜的心咚咚直响,这是在欢欣的跳跃。
牵肠挂肚的人就在自己的怀中。
莹润香甜的双唇正被自己霸占。
满满的幸福感充斥在他的心间。
似感觉到了他的温柔,他的心意。沫梓妍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抱住了他。
紧些,再紧些…
“咳咳”
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在远处响起。
两人浑身一震,如惊弓之鸟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沫梓妍伸出小手,使劲的推着朱厚熜。
朱厚熜苦笑着松开了手。
“这次真被你害死了。”沫梓妍轻轻跺了跺脚,一脸娇羞。
看着这羞涩的俏脸,粉嘟嘟一片,说不出的诱人。
朱厚熜讪笑着,不经意间又扫过了沫梓妍的双唇。
看着这迷人的小口,朱厚熜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边。
沫梓妍见到朱厚熜这个举动,心如鹿撞。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口。
朱厚熜微微一笑,握住了沫梓妍的小手。
“妍儿,对不起,这次是我负了你…”
一根手指按在了朱厚熜的嘴上。
沫梓妍摇头道:“这些话,无需再言。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
朱厚熜动情道:“只是…苦了你了。”
沫梓妍展颜一笑:“情之所至,生之所达。情至深处,甘之…如饴。”
朱厚熜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纳后之事,我虽无力回天,但总归是对不起你…且在家安心等候,我定会亲自娶你过门!我向你保证,娶你入门之前,后宫内定不会有龙嗣诞生!我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你所出,也只能是你所出!”
“不可!皇上万万不可啊!”沫梓妍被朱厚熜的这句话吓得花容失色。
朱厚熜将食指按在了沫梓妍的唇上,柔声道:“此为,君之誓!”
沫梓妍抿着嘴,红了眼眶。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宫中。你大病初愈,身子还虚,早些休息吧。对了,我带了些人参和血燕,你记得服用。我…会时时来看你的。”
说完,朱厚熜转身便走。
他怕再呆一会儿,自己就更舍不得走了。
沫梓妍呆呆的看着朱厚熜离去的方向,潸然泪下。
这泪水中,有心酸,有委屈,有不舍。
一道声音穿过花丛,传入了她的耳中。
“不悔此生种深情,甘愿孤旅自飘零。长恨鸳侣唯梦里,宁负苍天不负卿。”
闻言后的沫梓妍,哭的更厉害了。
只不过,这次泪水表达出的,是释然,是喜悦,以及幸福。
得到了沫梓妍的初吻,朱厚熜一路上都是春光满面的,不时还会偷偷地笑两声。
陆松等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都在暗自偷着乐。
“皇上,前面到东华门了。”
朱厚熜闻言,脸上一正,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所幸,东厂和锦衣卫的办事能力还是能够让人放心的。
从东华门到乾清门,一路畅通。
“好了,再往前就是后宫了。陆松,你们爷俩陪了朕一个晚上,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朱厚熜站在乾清门外说道。
“喏。”陆松与陆炳行礼道。
“小六,刚才朕与阁老的对话你也听见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儿一早你就和陈勇庆出发吧。记住,告诉小五,朕要听见吉报,也只想听见吉报!”
“喏。”
回到了乾清宫,黄锦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不过朱厚熜倒是另一幅表情。
他呆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看上去有些喜怒无常。
黄锦倒是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笑,定是想起了沫梓妍;怒,则定是想起了公主殿下。
“邦邦邦”
殿外传来了报更声。
“爷爷,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黄锦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嗯?哦。天色是不早了…”
“咚咚咚”
朱厚熜的话音还未说完,殿外便传来敲门声。
“皇上,焦公公正在殿外候着,说广东有急报传来。”御用监的小太监回道。
“广东?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焦作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爷爷,这是广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汪鋐的八百里急报,请爷爷过目。”
黄锦接过奏疏,转身捧给了朱厚熜。
打开奏疏,朱厚熜细细的看了起来。
“啪”
沉重的掌声在夜间显得格外的刺耳。
“大胆蛮夷,竟敢欺负到朕的头上了。传令,让汪鋐立刻出兵,将这群佛朗机人彻底剿灭!”朱厚熜站起身大吼道。
“爷爷……”焦作面露难色。
猛地,朱厚熜愣住了,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
是的,这件事朝廷不能出兵!
不仅不能出兵,此事连朝廷也要瞒住!
为何?
只因为这封奏疏里说的,是永福在佛朗机人的手中!
在外人看来,永福已经薨亡。若自己因此而发兵,那全天下都会知道永福没死。
张皇太后朝廷那关过不去,朝廷那关也过不去!
自己也会因为此事而岌岌可危。
不仅如此,所有牵扯到这件事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朱厚熜闭着眼,颓然而立。
良久后,他才睁开眼。
“内阁知道这个消息吗?”
“回爷爷的话,这奏疏并未经过内阁。”焦作答道。
“呼。”朱厚熜轻吐了一口气。
他咬着腮帮,犹豫了许久。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对焦作说道:“这些佛朗机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冒牌货,竟然威胁朕,简直不知所谓!朕立刻手书一封,你派人即刻送到汪鋐处。告诉他,朕的…朕的皇姐…已薨,佛朗机人手里的那个大明公主是…是…是假的!若是再有这种的消息,统统…是假的!必要时,朕许他先斩后奏!”
说完这句话,朱厚熜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似的,瘫倒在椅子上。
焦作本就参与了清宁宫大火一事,知道朱厚熜是违心作出了这个决定。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他低着头,轻轻地“喏”了一声。
写好手谕并盖了玺印后,朱厚熜亲自将手谕交到了焦作的手中。
“记住,此事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派出的人一定要是最可靠之人。”
“爷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焦作应答道。
“去吧。”朱厚熜无奈的挥了挥手。
焦作这才行礼退了下去。
经过这事儿这么一闹,朱厚熜哪还有半点睡意。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他在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前些日子,张皇太后与杨廷和借着清宁宫大火之事,以上苍降罪为由,让自己重新议礼。
而自己用人为的方式将此事搪塞了过去,顺便还除掉了几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那么难的事,自己都有办法解决。
姐姐这件事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朱厚熜紧锁着眉头,苦苦的思索着。
“爷爷,五爷正在寻找殿下的消息,不如…”
朱厚熜闻言浑身一震。
是啊,自己怎么把小五忘了!
“对对对!朕马上再写一封手谕,告诉小五皇姐此刻的下落。另外,再让陆松从锦衣卫中挑选出百名武功高强、可靠可信之人,由小六带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说完,朱厚熜再次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片刻不到,信笺便已写好。
朱厚熜连印都未盖,便交给了黄锦。
“你拿着朕的令牌,立刻出宫,让陆松连夜选人。选好人后,让陆炳即刻出发。”
“爷爷放心,小的这就去。”
“且慢!”朱厚熜似又想起了什么。
这次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一张正式的圣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了起来。
“嘭”
一声清响,玉玺加盖上印。
“将这圣旨一并交给小五。他不是一直吵着要什么私掠许可证吗。朕…给他!告诉他,只要是阻拦他寻找皇姐下落的国家或者势力,统统是大明的敌人!不论如何,哪怕让他屠国灭族,也要把朕的皇姐给朕找回来!”
看着黄锦退了下去,朱厚熜悠悠的望着屋顶。
能做的,我都做了。
小五,若你不能把我的姐姐找回来…
朕,会恨你!
恨你一辈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