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爷爷奶奶又去医馆帮忙了,我尾随着他们。
经过两条小巷,拐角经过大榕树旁的水泥道,再走个几百米,终于到了。
门口围着很多人,有人弯着腰,有人倒在地上,也有人歪歪斜斜的站着。
这是啥子病哟?
看起来个个面如蜡黄,没什么精神,但他们还是挺守规矩的,中间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道,爷爷奶奶很轻松就从人群中过去了。
他们进入了医馆,里面也是人满为患,还传出一些呻口今声,听起来真是可怜。
我从人群中走过,看到了好几个跟我差不多的孩子,他们面如死灰,看上去就像个短命鬼一样。
他们也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出现很好奇,还试图拦着我。
“你干什么?要排队的!”
其中一个小男孩,嘴唇都发白了,讲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我刚在家里啃了两块鸡腿,又是小跑过来的,这会看着正红光满面,光彩照人着呢。
跟他站一块,我就像没病一样!
啊呸,我本来就没病。
他看我身体健康,不像将死之人,暂时不需要急救,就不肯让我插队。
我拍了拍胸脯,神气道“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
一群人木讷的摇摇头,我指着里面道“刚才进去的就是我的爷爷奶奶,你们猜我是谁?”
另一名小男孩眼前一亮道“你是孙子!”
“你才是孙子呢!”
气死我了,可是人家说的也不全无道理,我本来就是爷爷的孙子,这会更是白白让人占了口头上的便宜。
不过看这小子,脸色蜡黄,眼睛要阖不阖,嘴巴苍白干裂的,怕是活不了了,就让你最后占一占本散仙的便宜吧。
说是怪病层出,其实这群人分明就是得了同一种病,只不过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出来的症状也不一样而已。
这么大规模的传染,看来爸爸妈妈有得忙喽,我保持距离,歪着脑袋左看右看,非常肯定他们就是得了同一种病。
只可惜,我没修为了,无法判断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也就爱莫能助了。
“狗蛋!你个浑小子,谁让你出来的?”
一声平地雷在我身后炸开了,爸爸转身熟练的拿起屋角的扫把。
我一下躲进了人群里,差点把他气死,他的样子很痛心疾首,接着又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了无可奈何。
他这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TM的是传染病啊!老子还自个奔进人群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艹,这个粗大汉,没事吓唬我做什么?这不是害人嘛这是?
最后我被拎了出来,妈妈戴着口罩看不清神情,但从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心疼。
害!这还不是怪你那没事乱吼的老公!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爷爷奶奶和爸爸都没戴口罩,只有妈妈和其他助手带了。
为什么呢?
他们不怕传染吗?
我还在迷惑中,爸爸就铁青着脸给我戴上了口罩。
我挣扎起来,反驳道“为什么你们可以不戴?”
爸爸双臂交叉,没好气道“你爱戴不戴,反正你刚才都过了安全距离了。”
???
“什么意思?”
爷爷走过来道“狗蛋啊,爷爷奶奶和你爸爸都是团圆村土生土长的人,是不会得这些病的,戴不戴都没关系,你妈妈不一样。”
我惊呆了,脱口而出道“我妈妈不是人?”
“啪”
爸爸往我脑门上敲了一下,怒道“你才不是人,瞎说什么呢!”
“嘶~”疼得我捂紧我的小脑袋瓜。
气死我了!我本来就不是人,这一切都怪你那个冒牌货的儿子!
爷爷抓着我的手,瞪了爸爸一眼,他冷哼一声就去帮忙了。
“不要生你爸爸的气,他也是担心你,我们体质特殊,所以不会传染那些莫名的病,但你妈妈不一样,她是嫁进来的,至于你,刚大病初愈,我们也不确定你的体质能不能抵抗那些病毒。”
还有这种事?
难怪他们这么多人进来,村里的人都不觉得害怕,也没见村里其他人得病,原来自身都有神奇的抵抗力啊。
那我这回是生是死就全靠这身抵抗力了!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第二天我就面如死灰,没想到我来这里,一点好事都没沾上,甚至连命都要搭上去了。
爸爸妈妈很难过,在医患成堆的医馆里不敢哭出来,那种隐忍特别像我当年跪在地上,求爷爷让我回狐仙居一样,哭到最后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甚至有点想笑,此刻,爸爸妈妈就是那时候的我,痛苦到只能苦笑,又于心不忍的抿唇移开视线。
我倒不是很伤心,反正我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死了就死了呗。
我对亲情看得很淡薄,而且我也有点期待,我死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回去找那个冒牌货拿回自己的身体了。
如果是这样,那祝我早点死吧。
第一天,我全身无力,肌肉酸痛,第二天,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头很重,是那种灌了铅抬不起来的沉重。
接着,我就像被盯在了床上一样,动弹不得,除了这双溜溜转的眼睛,我完全成了植物人。
再后来,我连话都说不了了,只能靠眨眼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原来人类是这么脆弱的,在病毒来临时,手足无措,只能硬生生的接受。
在我旁边的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看着他们被抬进来,也看着他们被抬出去,期间那些求生的哀嚎,我没有感觉,心如止水。
我只是很诧异,我明明病得比他们还早,可愣是熬死了好几批人。
为什么我还活着?
爷爷说,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半团圆村的血脉,抵抗住了病毒最后的蚕食。
我艹!
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要老子这辈子都老老实实待在这张床上吧?
这么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浑浑噩噩的玩泥巴呢!
在这种时候,我才慢慢发现,弹玻璃珠挺快乐的,捏泥土挺充实的,猪圈也没那么臭,二丫也不可恶了。
我甚至一下子原谅了那个冒牌货,真奇怪,我对自己突然大发善心感到惶恐。
这病毒怕不是已经上脑了?
苍天啊,我的大好狐途,就这么夭折了?
就这样挺了半个月,老子还没挂!
除了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都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