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端的勾心斗角相互猜忌，丝毫没有影响此端忙碌的众人。

景天国际顶层，A项目研发组此时灯火通明，凌若冰头疼地伸手揉揉太阳穴，叹气望着对面的孙单欲言又止。紧张的汗水从孙单的额头流向脸颊，他却不敢伸手拭去。

“你想告诉我，这就是整个项目组几十个业界精英，忙了好几天之后的成果？就这个？漏洞百出设计简单，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初学者的设计作业？孙副总监，就这个进度，我们根本不可能在明天下午开会前准备好议题。”

凌若冰秀眉紧蹙，纤细白指捏着那份满是红色标记的文件，紧抿的红唇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她纤臂上扬，那份写满修改印记的文件便啪地落在孙单脚下。

孙单低着头将文件捡起翻看，越往下看便越紧张，手抖地连文件也差点握不住。“凌总监，这的确是组员费尽心力才做出来的成果，我们之前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经您这样一改……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我不想听废话，你只需要说这样改对不对。并且，你们什么时候能够修改后的企划案给我。”

“这样的修改简直是神来之笔，有您的建议我们这份企划案便会更加完美。明天下午开会前我们肯定会拿出让您满意的方案。”孙单握着手中的文件，信誓旦旦保证道。

“让我满意？”凌若冰秀丽的眉眼上挑，唇角勾勒出讥讽的笑意望向孙单：“孙副总监您是不是忘记，我们是同组成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的企划案不是应该只让我满意，而是必须在明天下午的会议上得到与会人员的认可。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按照我的修改重新作出份企划案，然后再开会讨论。通知下去，集体加班，一个都不能请假。”

景天国际顶层的另端，总裁办公室却沉浸在整片寂静中，实木办公桌上只开了盏台灯，照映着夜琛眸中的深邃，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声音低沉却有种意料中的镇定：“凌家那边反应如何？”

“总裁您猜得不错，凌世天下午接了几个电话然后提前下班回家，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不过据凌氏那边得到的消息所言，凌世天下午晚些时候重新调整了监控布局，终止了此前决定的对我们提高监控级别的计划。”

“这就对了，凌世天这只老狐狸也终于遇到举棋不定的时候。”夜琛薄唇含笑，语气淡漠却又不失讥讽。

“您让人放出个迷雾弹，凌董便不敢轻举妄动。这招真是妙啊，谁会想到我们会用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司机招供了他本不应该知道的税务官司，便引起凌世天的猜忌，我们也好趁机将矛盾转移到文氏。”宏伟恭敬地站在桌前眼底含笑地恭维。

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无声被推开，凌若冰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夜琛最先看见她，立即坐直身子伸手举在空中想要阻止宏伟继续说下去，但已是来不及。凌若冰慢慢走近灯光里，将手中的咖啡随意放在桌上。

“你让我忙完了过来找你，我还以为夜少良心发现打算接我下班，原来却是让我听这个？夜少真是心闲，这次文氏又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宏伟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他无心夸张的奉承竟然会惹出这等麻烦，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凌小姐，这都是误会……”

话未说完，却被夜琛森冷阴寒的声音截下：“你先下班，这里没你的事。”

凌若冰单薄的身影怔怔站着，丝毫不为所动，宏伟抬头往向夜琛，随即低头无声退出办公室，顺带将门轻轻拉上。在门轻声合上的瞬间，夜琛冷漠僵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做了点事，让文氏替我们承担点麻烦。凌小姐是感兴趣还是有意见？”

“文氏已经有很多麻烦要处理，我不明白夜少作为合作伙伴为什么要给他们添堵。还是说夜少觉得，在失去了凌氏这个合作对象之后，即便又失去文氏的支持，也不会妨碍A项目的顺利实施。”

夜琛棱角分明的脸孔上尽显森冷之气：“既然是合作伙伴，能够分享红利，又为什么不能分担麻烦。再说，我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不走这步棋，凌世天就会像饿狗盯着肉骨头似的死盯着我们不放，文氏不过是个用得趁手的挡箭牌。”

“夜琛，你还可以再无耻点。文氏可从没想过给你添堵，你出卖利用文氏，最后也会引火烧身，文氏招了麻烦，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最后几个字，凌若冰几乎是靠喊出来的，她激动地满脸通红，双手白皙的十指不知不觉紧紧扣进掌心。

“凌若冰，我最后再提醒你遍，你是景天国际的员工，是我夜琛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和文氏集团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说话，想清楚再回答。”夜琛深眸微眯慢慢站起来，考究探询地回望凌若冰。

这个问题凌若冰根本没有办法回应，文擎宇深情悲伤的面孔和夜琛愤怒阴森的脸在她眼前不断交替闪现，是为了一时气愤惹怒夜琛还是退让道歉，无论哪边凌若冰都不愿意选。她瞥过失望苍白的脸颊，转身匆匆逃离。

办公室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但夜琛耳畔此时却充斥着远近高低各异的吵杂声响，他冰冷寒凉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杯凉透的咖啡上，沉寂数秒，他才立即跨步夺门而出。

凌晨的街道鲜有人迹，凌若冰捧着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来的大盒冰淇淋默默吃着，如同嚼蜡。她坐在街心广场的喷泉池边，微弱的路灯照在她纤弱的背脊上，夜微凉，连同着她的心也变得饥寒交迫。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喷泉水柱却突然升起，喷泉乍现灯光透亮，整个喷泉池像个五彩缤纷的万花筒。半勺冰淇淋还停在空中，凌若冰却惊讶地忘记继续动作。

那个熟悉可恨的人影从喷泉边缓缓走来，披星戴月，深情万种。夜琛冷着脸将手上的纸杯强塞进凌若冰手中，又霸道夺走她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纸杯里装的是热咖啡，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端过来，此时只剩余温，却是刚好入口的香甜。

“你来这里做什么。”凌若冰声音透着寒霜，看见夜琛在她身旁坐下，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夜琛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罩住凌若冰，他就着凌若冰的勺子挖冰淇淋吃，只吃一口又立即嫌弃皱眉，半响方才听他低沉声音道：“你不是问我做了什么吗？之前我设计暗算凌世天，用凌氏子公司的税务官司和车祸给他点苦头吃。这段时间凌世天应该有所察觉，私下动作，甚至拿A项目做威胁，我只能让肇事司机认罪，但同时却让他透露那两起连同税务官司也和我有关。”

“凌世天生性多疑，若司机单单认罪，他必定会相信这些都是我的手笔，但是当司机认下本不该知道的税务官司后，凌世天必定迟疑。我放出的消息他必然不会全然相信，但是肯定不敢再像此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怀疑。至于文氏，在查明这件事和文氏有关之前，凌世天不会轻举妄动，而对于景天国际，只要能暂时转移凌世天的注意力争取缓冲时间即可。总而言之，我的这场布局，只为能够拖延时间，任何人包括凌世天都不会受到损失。”

闻言，凌若冰紧紧捧着手里的热咖啡满脸惊诧地望向夜琛，问道：“为什么跟我解释，你以前都不会。”

夜琛面色铁青却又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抖了抖裤子上莫须有的灰尘，轻声却又坚毅道：“昨晚你的提议，我同意。凌若冰，不管我们最后会走到哪步，都不要让彼此太过难堪。”

尽管我们之间横亘着无数的猜忌利用，但我还是希望最后能够留下几分情面。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成全。

“既然如此，你对文氏没有恶意，为什么不能帮帮他们呢？”

“你再说遍。”

夜琛声音骤冷，他眸光里透露着压抑的怒火和无尽的寒意：“文氏集团的现状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没有趁机打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竟然还异想天开要我出手相帮。”

晚风渐起，处于话题中心的文氏却也不得安宁。

文擎宇轻轻合上卧室门，文致章已经睡熟，整晚他们虽说在讨论商业布局，但话题总是若有似无牵扯道文擎焱。文擎宇回到自己房间，第一时间便是拨通文擎焱的电话。

“二哥，爸爸知道你回来，你却故意不和他见面，这样不妥当。”

“大晚上打电话来，你就跟我说这个？擎宇，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我和爸爸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对了，关于A计划的合作案，我有些想法，明天一早见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