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凌若冰的回答异常巧妙，如果她信誓旦旦大言不惭地说愿意听从凌世天的吩咐，就凭凌世天多疑的性子，必然不会相信。

但是她说是为了凌氏集团，凌世天心里的疑虑就打消了大半。

在凌若冰低伏着身子退出书房的空档，凌世天纷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前几日曾云尖酸刻薄的挑拨。

凌世天还记得，那个时候曾云讽刺的笑意还留在唇边，厉声扬言：“只有我们佳佳才是真的为了公司着想，那个凌若冰，可不一定。”

这句话在凌世天敏感多疑的心里种上了利齿，但却被凌若冰异常坚定的承诺给磨平，这会儿，凌世天对凌若冰的怀疑和担忧才尽数消退，只剩下感慨和欣慰。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凌若冰迷乱的心里全是五谷杂味，像是谁不小心将调料罐打翻，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凌若冰低着头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转角处站着的凌佳佳。

直到一只细长的胳膊阻断凌若冰的去路，凌佳佳尖利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刚才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私房菜馆有什么？”

其实凌佳佳并不想这么在意，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凌若冰突发奇想编纂出来故意为难曾云的把戏，而且，曾云已经当场否认，要是以往，凌佳佳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问题就是出在曾云的断然否认上。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凌佳佳开始特意地注意曾云的一举一动，在那些看似平常的动作下，她似乎总能够看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凌佳佳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答案。

就像今晚，凌若冰回来的时候，曾云其实已经睡下，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要让惯常注重美容和保养的曾云，放弃睡美容觉的时机，特意从起来，难道就是为了站在楼梯上训斥自己？

凌佳佳说什么都不相信。

而且，在凌若冰特意在曾云面前提到那家私房菜馆的时候，凌佳佳迟疑的目光却始终逗留在曾云脸上，她不会错过那一闪而过的狠厉和血腥，那种表情，凌佳佳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曾云脸上看见过。

那么，凌若冰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心里急切地催促着凌佳佳去揭晓谜底，让她不得安睡，只有站在角落等着凌若冰从书房出来，将事情明明白白问个清楚，她才得以罢休。

凌若冰沉重复杂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凌佳佳，眼前这个女孩年轻、天真、矫情却又纯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和文擎宇谈起凌佳佳有关，凌若冰心里突然对凌佳佳升起了某种怜悯之情。

“你，”她在心里不断地选择措辞，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自己告诉她，“你妈妈没有对你说什么？”

凌佳佳原本就紧皱的眉毛，此时皱地更深，眉心凹进明显的川字，她摇头道：“没有，你进去书房后，她就会卧室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去问。”

其实哪里是来不及，凌佳佳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刚才那种情况，即便是她死命地拦住曾云，不断地追问，也不可能敲开曾云紧闭的嘴，问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这些事，你还是少插手比较好。她瞒着你，有她的道理，我不跟你详解，也有我的原因。你只要记住，以后她的事情，你少插手。”

说完这些，凌若冰才堪堪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又被凌佳佳拦住。

只听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我妈妈。”

凌若冰脚步一顿，几个小时前才问过文擎宇的问题，这个时候又从凌佳佳的嘴里说了出来，看来，这个复杂的问题不仅仅是为难着文擎宇，还在困惑着凌佳佳。

这一刻，凌若冰沉重的脚步像是紧紧黏在地板上，让她无法从这个无解的问题里逃脱。

她深深吸了口气，定睛望向迷茫皱眉的凌佳佳，轻声问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文擎宇的吧。”

空气突然凝滞，凌佳佳顿时慌乱的眼神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凌若冰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既然这样，你就听我的，以后，你少管这些事。安安心心地当个局外人就好。”

这样，等到我们找出曾云的秘密，也不至于伤害到你。凌若冰在心里轻轻说道。

凌佳佳秀眉一横，尖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心里还会有那个王八蛋！”

说罢，她用力跺了跺脚，仓皇地转身逃开。

世间的爱情千奇百怪，这也许也是爱情的一种姿态。

望着凌佳佳仓促逃开的背影，凌若冰僵硬的唇角，慢慢地浮上一丝笑意。

夜色正好，有的人伴着清爽的夜色沉沉睡去，有的人，却打算睁眼到天明。

直到后半夜，夜琛才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如果确切地讲，应该是他意料中的消息。

此时，电话那端紧张低沉的男音还在忍不住地道歉：“老板，他们嘴实在是太紧了，我用了所有的办法，五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昏了过去，但还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你有没有想过，用了那么多方法，还是问不出的答案，会不会，他们真的不知道。”

夜琛一边说，一边紧紧捏住手里的铅笔，电话两端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隔着冰冷的金属，夜琛也能听见对方深刻的叹息声。

突然，‘咔嚓’一声，手里传来一阵刺痛，夜琛皱着眉望去，只见刚才被自己紧紧捏在手的铅笔，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两截，细碎的木屑插进掌心，密密麻麻地泛着红色的血珠。

“您的意思是，那些人也不知道那个藏在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吗？”

夜琛轻轻‘呲’了声，深邃的眸光充满了狠厉，他轻轻点头，完全没有在意掌心的疼痛，沉声道：“你自己说说，这世上有几个人，落在你手上还能够保管住秘密。”

“所以，到此为止吧。”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当夜琛叹着气说出这句话时，就连他自己感受到了无以言喻的疲惫。

放下电话，夜琛宽大的掌心轻轻地覆盖在脸上，无奈地揉了又揉。

这次，能够碰上那伙儿跟踪凌若冰的人，是他运气好，要是下次，他的人没有发现他们呢？夜琛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凌若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候遭遇不测，自己又会作何反应。

天际似乎渐渐放亮，办公室整夜都未拉上窗帘，雾沉沉的天光渐渐聚拢，又无限地拉长，夜琛轻轻合上眼，没过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他实在太累了，情绪整夜紧绷，但让他更为疲惫的，是那些不断汇聚起来的信息，都在将事实指向一个他不愿想象的方向。

那个方向并不困难，只是太危险，危险到夜琛自己也无法保证，介时，是否真的能够护凌若冰周全。

在黎城的另一端，有个孤单沉重的温柔身影，也默默地坐在窗台边，欣赏过夜琛刚刚目睹的晨光。

文擎宇十指交叉，叠放在腹上，深沉的眸子出神地望向前方，若不知情的，从背后望去，定然会以为他倒在椅子上沉睡。

他只是在思考，思考凌若冰抛出的那些问题。

几个小时前，伴着浓厚的酒气，凌若冰微醺着问文擎宇，如果曾云真的有问题，会不会妨碍到他和凌佳佳。

那个时候，文擎宇信誓旦旦地回答说不会。但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说话的那个瞬间，他的心像颗巨大无比的陨石般，重重落入胸口，砸的他喘不过气。

其实凌若冰心里也是明白的吧，文擎宇淡淡地想着，曾云背后的那些秘密，到最后，终将成为自己和凌佳佳之间无法跨过的阻碍。

文擎宇微微眯着眼，又看了眼天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即便不回头，文擎宇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大哥，你还没睡？”

文擎赫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你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谁知道，竟会这么清醒。”

说着，文擎赫几步走到文擎宇面前，找了张舒适的椅子慢慢坐下，沉声道：“失眠了？”

“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感情上的事情？”

闻言，文擎宇突然惊醒，他可没有忘记大哥之前还在不遗余力地撮合他和凌若冰。

他坐直了身子，紧绷地肩，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文擎赫。

“你这是什么意思，防备我？”文擎赫笑道，“算了，我也不问这么多，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想告诉我了，我随时洗耳动听。只不过，我找你，是有事让你去办。”

文擎宇狐疑道：“什么事？”

自从文擎赫身体好转，重新执掌文氏集团之后，文擎宇基本处于待业状态，公司的所有事情都被大哥安排妥当，剩下的芝麻蒜皮的小事，也用不着他担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擎赫突然说有事让他去办，文擎宇才会如此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