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繁星隐匿进厚重的云层中，夜琛面色阴沉，眸光微厉地收起电话，他从还没来得及拉上窗帘的玻璃窗上看自己沉着的倒影，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心里的怒涛翻涌有多么厉害。

卧室外异常安静，夜琛推开门走出去，一眼便看见刚才还伶牙俐齿字字珠玑的凌若冰，这会儿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

她亮莹莹的眸子轻轻合上，微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看上去，睡得很好。

见状，夜琛本就阴沉的脸色这时更像蒙上层黑雾，她凌若冰倒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睡着。

他可以上前去摇醒她，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夜琛知道，这个时候，即便自己提出些无理的要求，凌若冰也必然会答应。她或许对任何人都薄情，但面对掺杂着她母亲心血的凌氏集团，凌若冰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护其周全。

但是夜琛没有，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靠着墙看着斜斜躺在沙发上的那抹消瘦倩丽的人影，过了很久，才心满意足的关门离开。

宏伟已经在车里睡了一觉，原本他以为老板这一上去，不到明早天亮肯定不会下来，他已经在心里算计着是不是可以推掉几个不是很重要的会议。

所以，当夜琛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时，宏伟大感震惊，一边心叫不好，一边连忙下车，替面色不渝的夜琛打开车门。

就在夜琛跨进车内的瞬间，宏伟敏锐地听见夜琛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吩咐：“让司机回去，你来开车。”

肯定是出了事，而且，绝对是件大事。宏伟按捺住惊慌颤抖的手，故作沉稳地交代司机各项适宜，等他坐进驾驶室，才轻轻松了口气，又不解地皱眉转身问道：“老板，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先让司机回去？”

宏伟回想了下司机初听见吩咐时忐忑苍白的面色，心头更是揣测不定。

“开车，回去。”

夜琛双眼紧闭，头轻轻后仰靠在靠背上，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已。他自然听见了宏伟的提问，却不知该作何解释。

下楼的这会儿功夫里，他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究竟是谁能够这么神通广大，既能对自己的行踪熟知于心，又能够手眼通天地和夜老那边联系。

最大的敌人就在身边。

如果不是眼前看似忠心耿耿的宏伟，那就只能是刚才被他赶下车的司机。

可不管是谁，只要敢背叛他夜琛，就要做好见阎王爷的觉悟。

凌若冰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第一缕晨曦洒向地板时，她轻轻地动了动，长久地蜷缩在沙发上，轻轻移动，都能够感觉到四肢沉重的顿感，和随之而来的酥麻。

她轻轻皱了皱眉，抬眼环顾四周，才惊觉夜琛早就离开。她揉了揉酸麻的腿，刚想站起来走走，便听见突兀刺耳的手机铃声闷闷地从扔在沙发角落的手提包里传来。

电话是凌世天的助理打来的，他公式化冷冰冰的声音从金属仪器里传出来，显得更加阴冷生硬：“凌小姐，凌董通知您一个小时后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一个小时后？”凌若冰计算了里程，不由地头疼。

“没错，凌董让我转告您，一个小时后，他要在办公室见到您。”助理冷冰冰继续说道：“顺便提醒您一下，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凌董还不知道您已经迟到了。”

凌若冰不知道凌世天这个助理的来头，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并不待见她。这种敏感在这通电话里被无限放大，凌若冰眉目深沉，捂着电话在窗前站了会儿，也没有想明白她和这助理究竟有什么瓜葛。

且不说其他，夜琛昨晚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此时就想是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是去见凌世天，还是去找夜琛问清楚事情缘由？

柔暖的阳光突破云层，透过不远处的高楼间隙，轻和地铺满黎城的大街小巷。

凌若冰坐在计程车上，手机已经被她捂得滚烫，正值上班次高峰，被堵在高架桥上的车队排起长龙，凌若冰深深皱着眉，忍不住又给夜琛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

又是关机！

夜琛这是什么意思？撒下鱼饵，等着她这条肥硕的鱼儿上了勾，却迟迟不收回鱼竿。

凌若冰清亮的圆眸像是蒙上了层青灰色的雾气，白皙的指尖不安地敲打车窗，心里有个声音严肃而郑重地提醒她——她必须去找夜琛，将事情问清楚！

“师傅，我不去凌氏集团，劳烦您下了桥直接开去景天国际。”

说完这话，凌若冰只感觉自己嗓子干疼，刚才那句话好像耗去了她身上所有的水分，她像条被搁浅的鱼，在做最后的无畏的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等凌若冰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至正空，微微偏东，凌若冰看了下时间，刚好十点。

景天国际气派的大门就在眼前，凌若冰却不由地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

“凌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凌若冰猛地回头，正好看见宏伟抱着一摞厚厚的资料，满眼疑惑地走过来。

“宏特助……”

“您是来见夜总的吗？”

她没有预约，要是直接去前台要求见夜琛，必定会被拦下。可是如果有了宏伟的帮忙……

凌若冰礼貌浅笑：“我正打算给他打电话呢，既然正好遇上你，我也就不麻烦夜琛下来一趟。”

她故作矜持镇定，微笑地说着收起手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亮莹莹的眸子望着宏伟。

她这会儿要是能听见宏伟喋喋不休的心声，恐怕就不会维持这份从容和平静。

其实，早在两个小时前，夜琛便让宏伟在楼下候着，以便在恰当的时间带凌若冰上去。宏伟忍不住回想了下刚才看见的那位花枝招展的小祖宗，只能在心里祈祷，快点儿将着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而此时在景天国际顶层，凌佳佳和夜琛隔桌而坐，夜琛阴冷的目光落在一旁空置的椅子上，浓眉紧皱，轻声问道：“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难道你会不清楚？我问你，融资案的投资金额为什么会突然提高？”

“这件事，恐怕不该来问我。凌小姐不如回去问问凌董，相信他应该会比我更愿意回答你的质问。”夜琛厉声答道。

凌佳佳美艳的脸瞬间苍白，如果凌世天愿意跟她说明，她又怎么会想从夜琛这里打探消息。

夜琛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上，眼中的恍然大悟一闪而过，他轻轻笑道：“凌小姐真是天真，你不会以为在凌董哪里都打听不到的消息，还能够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吧。”

说话间，办公室的玻璃门被轻声敲响，夜琛冷森的脸更为阴厉，冰冷的语气像是来自地狱：“你可以走了。”

凌佳佳哪里还敢多留，早在她踏进夜琛办公室的时候，就觉得今天自己来找夜琛是件极度愚蠢的事情，更别说现在，在夜琛不阴不阳的冷嘲热讽中，凌佳佳早已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可是凌佳佳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冤家路窄地，会在夜琛办公室门口遇见凌若冰！

“你来这里做什么？”凌佳佳脱口而问。

凌若冰凌厉的眸光扫了她一眼，双唇紧抿，微翘的睫毛掩盖住情绪，她低着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凌佳佳般，在宏伟的指引下，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阻绝了凌佳佳阴狠幽怨的目光，也隔绝了阴冷办公室内不可多言的秘密。

“我知道你会过来。”夜琛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凌若冰，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格外地悠闲散漫。

“你不接我电话，不就是想要我过来吗？昨晚还没说完的事情，现在可以继续了。”

“我以为，是你有问题想要问我。”

凌若冰抿了抿唇，眸光低垂，锁在桌边的玉石纸镇上。她的确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夜琛，但是在和凌佳佳猝不及防的擦身而过之后，那些问题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夜琛低声催促：“怎么，没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凌若冰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听实话，你能告诉我吗？”

“我说我跟你讲得都是实话，你会信吗？”

凌若冰猛地抬头，异常坚定的眸光紧紧盯着夜琛，点头道：“我信。”

与其信任那些浮于市井的流言蜚语，倒不如向夜琛问个明白。

“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就都不会瞒着你。”夜琛微微坐直，表情严肃，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说不出的迫切。

“你昨晚说，景天国际计划兼并凌氏集团，这是真话吗？”

凌若冰轻轻地问出声，直到这个时候，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凌若冰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声，夜琛唇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们之间的话题好像又回到了昨晚焦灼的状态，但是此时夜琛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宁愿退而求其次，也不能再让凌若冰受到一点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