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周末,阴天,闷热。
前两天,白晓洁在网上看到,“民谣在路上”又要到这个城市演出,她还是想去看演出,因为热爱,也想散散心。这些天,虽然花荣没有找她,也没有电话联系,白晓洁没有缠他,也没有给他电话。她想,他有他的自由,如果他真的爱自己,一定还会来找她的;如果他不爱自己,她也不会去强求,只会默默地祝福他,尽管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他,永远不会把手背上的栀子花毁掉,那朵美丽的栀子花会一直在她手上——心上开放,吐露出醉人的芳香。
父亲死后,她有了很大的改变,好像变得沉稳多了。
白晓洁吃完晚饭,给小狗洗完澡,就去民谣在路上的演出场所。
来到门口,她刚刚买了门票,天上就飘起雨。
她突然想起了花荣,他是不是开始出门拉客了?
她的右眼跳了跳,感觉在这个晚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白晓洁不担心自己,担心的是花荣,心想,花大哥,你一定不要出什么事情。
民谣在路上还是那么火爆,能够容纳两千多人的场所爆满,好在她来得早些,否则就进不来了。这个晚上,除了马条、川子、周云蓬、杨嘉松、钟立风等著名的民谣歌手,还来了很多嘉宾,比如作家李西闽、孔二狗、蔡骏、任晓雯,诗人张小波、周墙、华秋、默默等。
演出开始后,台上台下开始了狂欢。
那些动人的民谣一如既往地让人热血沸腾。
这又是个不眠之夜。
白晓洁站在台下,和大家一起狂舞,一起沉浸在忘我的氛围之中。
过了午夜,民谣在路上的组织者、十三月唱片公司的老板卢中强走上台,他说要给大家唱首由他谱曲、李西闽作词的新歌。
这首歌的歌名叫《温暖的人皮》。
台下的人们充满了期待。
音乐声响起。
卢中强唱将起来:
在一个没有爱情的国度
让我如何相信天长地久
我抚摸着温暖的皮肤
告诉你我内心的痛苦
我是不是该变成一朵红云
度你到铺满鲜花的天堂
无休无止的伤害呀
无休无止的忧伤
赶快
赶快
带着我们的灵魂
带着我们的肉体
远离这肮脏邪恶的阴曹地府
……
卢中强唱完这首歌,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是花荣打来的电话。白晓洁心里颤抖了一下,眼一热,泪水差点流下来。花荣终于联系她了,她能不激动吗。现场太吵了,白晓洁赶紧走到外面,接他的电话。
白晓洁接通电话就说:“花大哥,是你吗?”
花荣的声音阴沉:“是我。”
白晓洁高兴地说:“真的吗?”
花荣说:“还有假吗。”
白晓洁说:“太好了,我想你。”
花荣说:“我也想你,你现在在哪里?”
白晓洁说:“我在看演出,你要不要来。”
花荣说:“我在你家,你能不能赶紧回来,我碰到麻烦事了。”
白晓洁说:“啊,什么麻烦事?”
花荣说:“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赶紧回来吧,我在你家里等你。”
白晓洁说:“好吧,我马上回来。”
尽管演出还没有结束,尽管她十分迷恋民谣,可她还是选择了回家,因为心上人在等着她。
白晓洁兴冲冲地推开房门,看到了脸色阴沉的花荣。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地抖动,眼睛里充满了杀气。白晓洁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哥,你怎么啦?”花荣怔怔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白晓洁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花荣这个样子,他一定是碰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白晓洁不会在此时顾及那莫名其妙的酸味,而是把花荣的头抱在了怀里。她温柔地说:“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再大的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花荣突然抽泣起来。
白晓洁抚摸着他的头,说:“哥,别伤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荣哽咽地说:“我从来没有失手的,从来没有失手的。”
白晓洁想把他头上的帽子取下来,因为帽檐硌着她的Ru房,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很尊重花荣,知道他不喜欢脱帽。
花荣说:“你是不是想摘掉我头上的帽子?”
白晓洁柔声说:“你要是同意的话——”
花荣说:“那你摘掉吧。”
白晓洁缓缓地摘掉了他头上的帽子,多少次,她想摘掉这顶帽子,看看为什么他要一直戴着这顶帽子。
她刚刚把帽子从花荣头上摘下来,花荣猛地推开了她。
白晓洁呆了,他头上有好几块大小不一不长头发的疤痕,在灯光下闪着亮光,看上去的确丑陋,影响了他的形象。
她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
花荣惊恐地看着她,喃喃地说:“你,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憎恶我?”
白晓洁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爱你,真的爱你,无论你怎么样,我也爱你。”
花荣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说:“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嘲笑我?”
白晓洁又说:“不会的,真的不会的,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外表,而是因为你人好。”
花荣站起来,慢慢地走近她,咬着牙说:“你骗我,你像他们一样骗我,其实,你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憎恶我,像我姐姐一样,嫌我脏,嘲笑我是个癞痢头。你知道吗,在我家乡那个小镇,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因为我是癞痢头。到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人也都瞧不起我,因为我是癞痢头。我只好在进入大学校门前,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遮住癞痢头,害怕同学们看不起我,嘲笑我。可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走到哪里,他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看我,我像一只过街老鼠,躲着他们。对那些嘲笑我,鄙视我的人,我真想杀了他们,然后像剥兔子皮一样把他们的皮剥下来。我大学毕业了,希望能够有份好工作,养活自己,没有想到,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我的癞痢头就被人发现了,面对他们鄙视的目光,我无地自容,只好辞职,开起了黑车。”
白晓洁说:“哥,我理解你,我不会像他们一样鄙视你的,我爱你都爱不够。”
花荣说:“会的,会的,你也会鄙视我的,你就是表面上不鄙视我,也会在心里鄙视我。我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不会鄙视我,那就是我妈,可她却很早就死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个荒谬的世上,让我独自承受所有的屈辱。”
白晓洁说:“哥,我真的不会鄙视你,况且,我有什么资格鄙视你呀。你对我那么好,可以说恩重如山,我感激你,敬重你,真的,哥。”
花荣走到她面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说:“我从来没有失手的,从来没有失手的。”
白晓洁说:“哥,你在说什么呀,告诉我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