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一次降临,花荣像只耗子,蠢蠢欲动。他站在家里的客厅里,闭上眼睛,深呼吸,他闻到了一股异香,这股异香让他兴奋无比,这是他力量的来源,是他活着的催化剂。约摸过了五分钟,他睁开了眼,看到墙壁上都开满了鲜花,他走过去,双手抚摸着墙上盛开的鲜花,无比陶醉的样子。
墙上那些鲜花仿佛有温度,他的手掌热乎乎的,温暖极了,手心还渗出了细微的汗。
家里的异香和鲜花,是他的秘密,从不让外人知道。
自从买下这两室一厅的房子,他从来没有让人进入过。就是白晓洁想到他家里来看看,都被他无情拒绝。
花荣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分享他的秘密和快乐。
他家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房里的景象。
花荣走出了家门,锁好房门,又用力推了几下,证实门锁上后,才坐上电梯,下了楼。他来到地下室的车库。地下车库阴森森的,那些灯都像鬼火一般,那些阴暗角落里很容易藏身,那些在地下车库里的作案者,也许都是藏在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花荣来到自己的车旁边,正要拉开车门,突然听到另外一边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花荣的心提了起来:“谁——”
地下车库十分安静。
花荣想,那边一定有什么人,刚才那一声听得真切,不像是幻听。
而且此人一定图谋不轨,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他会正大光明地站出来,说声什么。花荣有点紧张,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而且又在暗处,对他构成了威胁。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了手电和那把剔骨尖刀。
他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慢慢地走过去。
边走边左顾右盼,提防有人突然闪出来,趁他不备发起攻击。
突然,从一辆车后面闪出一个人,朝楼梯口跑去。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花荣猛追过去。
少年还没有跑到楼梯口,就被花荣追上,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少年惊恐地看着他。
花荣说:“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少年说:“我不是针对你来的。”
花荣说:“那你是针对谁?”
少年说:“我,我——”
花荣说:“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少年:“他砸了我爸的水果摊子,我要报复他,就来划他的车子。”
花荣说:“谁砸了你爸的水果摊子?”
少年咬着牙说:“城管队长。”
花荣说:“你怎么知道他的车在这里。”
少年说:“我知道,他的私家车,我记得车牌号码,我看着他开进这个小区的。”
花荣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少年站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恐惧。
花荣说:“你走吧,孩子,以后别傻了,划他的车子有什么用,要是被他们抓住,吃亏的是你。”
少年说:“他们在欺负我爸,我就杀了他。”
花荣说:“快走吧。”
少年说:“谢谢叔叔。”
说完,少年就快步离开了地下车库。
花荣站在那里,心里有些难过,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剥兔子皮的情景,那种仇恨是一样的。
……
花荣的车开出小区门口时,有个男子站在保安旁边,和保安说着话。男子上身穿着白色衬衣,打着领带,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西裤,脚穿一双黑色皮凉鞋,看上去人模狗样。花荣车开走后,他对保安说:“刚才开车的人是谁?”保安说:“不晓得他名字,只知道他住这个小区,每天晚上出去,天亮前回来。”男子说:“哦,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保安说:“不知道,可能是什么保密单位,专门值夜班的吧。”男子说:“有可能。”
男子朝小区里走去。
这时,另外一个保安走过来,对同伴说:“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他说:“不认识,也许是住小区里的人吧。”
和母亲通完电话,白晓洁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心都凉透了。
白晓洁从母亲的电话里得知,父亲的病情又一次恶化了,癌细胞转移到肝上了,要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白晓洁每月的工资就万把块钱,寄回家里大半,交掉房租,扣去饭钱,就是个月光族,根本就没有任何积蓄。父亲要再次动手术,那么多钱到哪里去筹措?如果筹不到钱,父亲有可能很快就会死去。
放下电话,白晓洁坐在那里,一筹莫展,眼泪横流。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花荣。
可是,她怎么和他开口?
他们俩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呢,现在向他开口要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还有要挟之嫌,况且,她有什么资格要挟他,他还没有对她表白过什么,甚至连“我爱你”三个字都没有说过,还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爱他,有点一厢情愿的味道。他们真实的关系,只不过比好朋友更深一层而已,大不了也就是个无所不谈的异性知己。
可是,除了他,白晓洁还能够找谁?
找虾米?
找猪头?
那都是靠不住的主,连一个手机都舍不得买的人,能够帮她吗?
白晓洁突然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在这个大都市里,她生活了几年,竟然连一个可以借钱的人都没有。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铜墙铁壁,一不小心就会撞得头破血流。人与人之间相互冷漠,相互伤害,心与心的距离是那么遥远,相隔着千万条银河。
她做人多么失败。
想到凄凉处,白晓洁哭出了声。
然后嚎啕大哭。
她正痛苦地哭泣时,有人敲门了。
是不是花荣来了?
她哽咽着去开门。
开门后,她看到一个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的肥胖男人横眉怒目地站在门口,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邻居那个弹钢琴男孩子的父亲。白晓洁抹了抹眼睛,说:“请问,有什么事情?”肥胖男人嗡声嗡气地说:“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不知道我们家孩子明天还要上学,我们还要上班吗,你这样杀猪般哭叫,让我们怎么睡觉,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白晓洁委屈地望着他。
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流淌下,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没有人会理解她内心的苦痛。
她不想让这个臭男人看到自己的泪水,看到自己红肿的脸。
白晓洁用力地关上门。
肥胖男人在外面用本地话骂了声什么,回他自己家去了。
白晓洁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是肥胖男人表示愤怒的关门声。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哭能够解决问题吗?
不能。
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房间里。
白晓洁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她企图从一些平常被自己忽略的地方找出钱或者值钱的东西出来。可是,找了老半天,钱没有找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她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花荣给他买的那个手机。
如果实在不行,她会把这个手机卖了,反正还有个破手机可以用。
她看到了左手背上的栀子花刺青。
在这悲伤的时候,那栀子花也仿佛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白晓洁想到花荣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对我讲,我会帮你的。”
白晓洁还是拨通了花荣的手机,可是,她拿着电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花荣说:“晓洁,找我有事情吗?”
白晓洁听到花荣亲切的声音,眼中又流下了泪水。
花荣说:“晓洁,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白晓洁不想在电话里和他说父亲的事情,只是说:“花大哥,我,我想见你一面。”
她说着就哭出了声。
花荣焦虑地说:“好,好,你别急,我送完车上的客人,马上就来,你在家里等着我。”
白晓洁说:“嗯,大哥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