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站在苍翠的柏树下,穿着一家件黑色长风衣,萧瑟的秋风拂起风衣的衣角,可以看到他灰色的裤子。花荣把车停在了路边,风子赶紧迎上来,敲了敲车窗玻璃。花荣降下了车窗玻璃,说:“去哪?”
风子上了车,说:“妈的,今天风大,冷死了。”
花荣将车窗玻璃升起来,说:“到底去哪?”
风子说:“跑长途,到我贵州老家。”
花荣说:“啊,那么远,我不去。”
风子说:“兄弟,你必须去,价钱好说,5万,怎么样,你开黑车多久才能赚五万块钱?从这里开到我老家,不过半个月时间,你说呢。”
花荣听到5万块钱,心动了,说:“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带。”
风子说:“带什么东西呀,路上需要什么,现买,钱我出。”
花荣说:“那——好吧。”
风子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钱,递给他,说:“这里是两万五,到目的地后,再给你另外一半钱。”
花荣接过了钱,愣愣地看着,牙也不那么疼痛了。
风子说:“等着,还有一个人,我去叫她。”
他下了车,朝公墓里面走去。
看着公墓里层层叠叠的墓碑,花荣突然觉得悲哀,心想,在这些墓碑面前,钱有个鸟用,一切是那么的虚空。
风子从那层层叠叠的墓碑中走出来,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双手各提一个旅行包,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妇,她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皮箱,显然很吃力。年轻女人个子不高,微胖,圆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们神色紧张而又诡秘。
难道他们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
花荣这样想。
花荣下车,打开后备箱,把他们的东西放了进去。
他们上了车。少妇坐在后面,风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少妇戴上了淡蓝色的口罩。风子没有向花荣介绍那个少妇是谁,叫什么名字。而是拿出了一张标记好的全国交通地图,告诉花荣,应该怎么走。风子指着交通地图,竟让花荣走一些省级公路甚至偏僻的县级公路,避开国道和高速公路。
花荣说:“为什么要这样走。”
风子说:“走国道和高速公路多没意思,我喜欢走一些常人不走的道路。”
花荣说:“那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
风子说:“很快的,很快的。”
少妇焦急地说:“赶快走吧,你们别啰嗦了。”
风子督促花荣:“兄弟,走吧,走到哪步算哪步。”
花荣也不管那么多了,看在5万块钱的分上,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认了,就当时游山逛水了。但是,他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和风子说清楚:“先小人后君子,你们让我走什么路,我不管,可是这一路上的油钱必须你们出,包括回程的。还有,路上食宿都由你们负责,你看怎么样。”
风子说:“兄弟,快开车吧,你说的我都答应,都答应。”
花荣这才启动了车,车子朝西边驰去。
……
从这个城市出发到风子的老家——贵州的偏远山村,需要经过安徽、江西、湖南等省。因为走的路大都是坑坑洼洼的老路,一路的艰难可想而知,而且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区。进入安徽地界后,跑了一天,也没有跑出安徽南部的山区。这一天里,中午时,在一个路边店吃了顿饭,花荣就没有休息过。一路上,平常很喜欢吹牛的风子一直沉默,后面那个少妇也不说一句话,仿佛是哑巴。花荣因为牙痛,路又不好走,也不想说话。就是中午吃饭时,他们也没有什么话,那女人边吃饭边看着车的后备箱,生怕有人把她的东西偷走。花荣心里纳闷,这个少妇到底是谁,和风子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一起回风子老家?少妇皮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谜,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天快黑了。
银灰色的现代轿车还在狭窄的山间公路山爬行。
花荣终于开了口,对风子说:“我们到哪里过夜?”
风子神不守舍地说:“你说什么?”
花荣提高了声音:“我说,天就要黑了,我们准备在什么地方过夜?”
风子想了想,没有回答他,而是回过头,问女人:“江菲,我们到哪里过夜。”
这时,花荣才知道女人叫江菲。
江菲说:“过什么夜,一直走。”
花荣听了这话,急了,妈的,这叫人话吗,一大早出发,开了整整一天车,腰酸背疼不说,牙痛得脑袋都要裂开了。他说:“不行,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太累了,如果你们不怕我把车开到山沟里去,那就继续走吧。”
江菲说:“风子,你不也会开车吗?他要是累了,你替他开。你们轮换着开,不要停。”
花荣说:“不行,我的车不能让别人开,我讨厌别人的手摸我车的方向盘。”
江菲沉默了。
风子说:“那这样吧,兄弟,我们随便找个路边人家借个宿怎么样。”
花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城镇找个宾馆住,也许有他们的理由,他也不想问什么理由了,只要找个可以躺下的地方就可以了。他说:“好吧。”
风子又回过头,说:“江菲,你看这样可以吧。”
江菲没好气地说:“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花荣听得出来,她心里有火。
入夜后,花荣看到不远处的路边隐隐约约有灯火。终于看到人家了。到了近前,果然路边有一户山里人家,灯光是从窗户透出的,泥瓦屋看上去有些年月,门扉紧闭。他把车开到了人家门口的空坪上,停了下来。花荣说:“风子,你下去问问,能不能够借宿。”风子说:“不晓得屋里有没有人。”花荣说:“废话,没有人怎么会有灯光,快去吧,别磨蹭了。”
风子下车,来到那扇陈旧斑驳的木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谁呀——”
风子说:“老人家,请开门,我们是过路客。”
接着,传来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不一会,门开了。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出现在风子眼中,这是个老妇,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眼睛红肿,她嘴巴里没有牙齿。老妇说:“你们要干什么?”
老妇十分阴郁,风子有点恐惧,他说:“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天晚了,想借个宿。”
老妇看了看他,又往外看了看,说:“你们进来吧。”
风子说:“谢谢,谢谢。”
他回到车边,说:“你们下来吧。”
江菲下了车,赶紧跑到后面,说:“把后备箱打开。”
江菲听到“噗”的一声,知道后备箱的锁开了,急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了那个皮箱。
他们进了老妇的家门。
老妇关上了家门,用一把锁把门锁上。她锁上门时,风子心里咯噔了一声。少妇也神色惊惶。花荣不像他们那样恐惧,只想吃点东西睡觉,他对老妇说:“老人家,家里就你一个人?”
老妇点了点头,说:“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煮点面条吧。”
花荣说:“好,好。”
老妇去做面条时,他们仨坐在厅堂里,花荣自顾自地抽烟,风子和江菲挨着坐在一起,江菲抱着皮箱不放。风子轻声说:“把箱子放地上吧,这样抱着累。”江菲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是继续抱着皮箱。风子叹了口气,点燃了一根烟。他递了根烟给花荣。花荣说:“不抽,牙痛。”风子把烟插回烟盒里,吐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
江菲踢了他一脚,说:“抽不死你。”
风子笑了笑:“抽完这根就不抽了。”
花荣心想,风子和江菲的关系不同寻常。
他懒得问他们什么,甚至连话也不想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