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科长以为这是要拿陆然问罪,正要出面打圆场,不料陆然毫不顾忌,已经承认了。
“有的,石俊违章搭建的库房,已经被我依法强拆了。”
谭长老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嗯,做得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位高人继续跟城主等人唠嗑,欢迎会不多时结束,城主亲自送客人到住处休息,其余人等纷纷回自己的部门上班。
出门时,蔡科长心怀好意,给他暗示了一句:“小陆啊,你可能不知道,这位谭长老的夫人,就是石进通的妹妹。”
说完轻叹一声,摇摇头,离开。
陆然这下明白了。他刚才就很好奇,一个高高在上的谭长老,怎么会在如此场合单独跟他一个小小的民事长说话?还专点强拆石俊库房一事?
位高权重的人,在会上可以说很多废话,但绝不会跟无关的人说废话。谭长老主动跟他提起这件事,绝对不只为简单地夸他一句“做得好”。现在想来,对方这句平淡的话,哪里是夸奖,分明是警告啊。
他摇摇头,也没多想,径直回民事堂。他跟五毒门的恩怨,岂止强拆石俊库房一事?虽说原因至今尚不清楚,但他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五毒门的目标,现在多一句警告又如何?
……
总府内,谭长老刚到住处不久,访客就来了,是一位大胡子方脸的重要人物——五毒门掌门石进通。
“妹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他进门喊道,脸上笑容可掬。
不过谭长老并没反过来喊他哥,而是寻常称呼为石掌门:“石掌门,别来无恙。”
俩人寒暄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妹夫,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老哥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青砂矿的事情。”
“青砂矿你现在不是挖得好好的吗?能有什么事?”
“哎,你是不知道啊。就在前几天,南宫家的小丫头又到矿区来了一趟,嚷着要进去察看,我安插的那些个守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拦在外面。他们明显是对青砂矿没死心,肯定在想法子找空子钻。”
“就这事儿?”谭长老笑了笑:“老哥啊,不是我说你。人家的传家宝被你抢了,嚷嚷几句发发牢骚,这不很正常么?怎么,你现在每天赚大把的银票,还不满意,还想给人家连嘴也堵上?”
“妹夫,你这话说的。这青芒山说到底还是姓南宫,我们现在只是找了个借口,背地里偷偷摸摸而已,总归不是个长远的法子。万一哪天出了什么娄子,妖兽的事情被揭开了,那这矿不又送回去了?”
“说话注意点,是你偷偷摸摸,别把我也拉进去。不过,你说的也是那么个道理,现在能抢过来全凭一个幌子。这样吧,这次我就再帮你一帮,彻底把青芒山从南宫氏手里切出来。”
“妹夫真有手段?”石进通问道,眼珠子都放光了。
“呵呵,听你这语气,对我这个妹夫不相信么?”
“不不不,那怎么会呢?当初能抢占青芒山,也都多亏了你,我对你是一百个相信,哈哈哈。那找你的意思,要怎么办?”
“这个其实也简单。玄灵教向使者来槐州城一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石进通点点头:“来之前刚刚听说。”
谭长老看着他,略显诧异:“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嗨,老哥我能怎么惊讶?我是说,我当然很惊讶,但人家是国都来的高人,跟我们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关系?”
“呵呵,也是。向使者表面上说是要在这儿物色物色,打算开个分宗,实际上恐怕另有他谋。当然,这的确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至于青砂矿的事情,我们这次就借他之手来办。”
“借向使者之手?”
“不错。后天不正好是刑事堂选举吗?到时候槐州城重要人物,怕是都在中心广场观看。你趁机让石俊再演一出‘妖兽出没’,多杀几个手下,弄得严重一点。我和向使者自然要去查看,届时我会以矿区安全事宜提议,把青芒山的所有权正式转移到槐州城刑事堂。要是像去年一样,我一个人当然做不了主,但有向使者表态,这事儿岂不是板上钉钉?”
“好妹夫,这个计策,妙啊。可是,向使者会同意吗?”
“放心,玄灵教跟天剑宗一样,也在打压流云宗。向使者虽说是本教来的,对流水宗这个对手以前抛弃的孤儿,应该不会介意顺手推一掌。这事儿我回头自会跟他先商量好,我天剑宗的面子,他也不敢不给。”
“哈哈哈,妹夫你都这么说了,那老哥我就放心了。好,后天我就让俊儿再演一场‘妖兽出没’。”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单子,笑嘻嘻地摆在桌上推了过去:“妹夫,这是我在‘严氏银号’开的转账书,里边除了你那一份青砂矿的收益,还有老哥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谭长老瞥了一眼,看似不在乎,嘴上却关心起取款的事儿来:“老哥,我过两天就回白龙城了,你放在严氏银号,会不会不方便?”
“妹夫,你只管放心。他家的银号上个月已经加入扶风国银联系统了,现在南部通用,你到白龙城一样取得了。那今天就这样,老哥我还有点事情,不打扰你休息。走啦。”
……
前一刻,总府大堂之上,众领导歌颂丰功伟绩,你夸来我唱去,颇有盛世之风。下一刻,肮脏的交易就在黑暗中蠕动着,腐蚀着。作为白龙城天剑宗长老之一,也是刑事堂长老之一,谭长老平日里可真没少敛这些财。
你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甚至到了第二天,谭长老这间休息用的房间,可谓名胜古迹,来客络绎不绝。有托白龙城里办事的,有阿谀奉承攀关系的,有期待在上头美言几句,内定官职的。名头各式各样不一而足,但有一点倒是没啥变化——票子。
你以为这就完了?图样图森破。
东厢坐着谭长老,大家送完一阵,那西厢的向使者呢?虽然向使者跟槐州城的关系更淡,但是人家更位高权重啊。你给小的送,就敢忽视大的?就不怕睡觉的时候有人敲门?
于是,这一两天的时间里,两位高人本来要出去逛逛街尝尝小吃的打算,就这么泡汤了。向使者还好点,不甚在意,期间出去透了透气。谭长老可就真的忙死了。
话说回来,就单单刚才,石进通跟谭长老密谋一通之后,出去了。但是,你以为他这就走了?呵呵,图样图森破。
石掌门今天来得这么早,是有充分的考虑的。跟妹夫商量好计划之后,他不动声色,出去之后绕了一圈,又拐到西厢来拜访玄灵教向使者。
不过,严格来说他没什么事需要找向使者,送钱送礼这种也可以免了。宗门人士毕竟不比官员,没那多的事情需要贿赂到国都来的高人那儿去。他今天瞒着谭长老来拜访向使者,主要是因为——这是向使者的意思。
大清早,两位高人还在总府检阅政绩的时候,向使者的人就到石氏通知,让他稍后来一趟。作为一个小宗门的掌门,接到如此大人物的指示,想都不用想那是必须要服从的。再说以向使者的身份,无论对方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他都应该尽力而为,这样也好多攀一分关系,好处无穷。
“来了,”看见石进通来访,向使者面色平静,不露颜色:“坐。”
“向使者,让您久等了。”石进通笑容可掬,点头哈腰:“石某何德何能,敢劳使者惦记,实在是有福。不知使者召唤,有何吩咐?”
“石掌门言重了,吩咐倒不至于。我请你来,是想帮你一个忙。”
“帮……帮我?”
“我听说这几年,你们五毒门在槐州城刑事堂的席位,一直没能压过流水宗。而且刑事堂理事会会长的位子,你们好像丢了有些年头了吧?”
石进通点头惭笑:“使者所言极是。不瞒您说,南宫明的实力,的确比我高出一筹,这些年每次刑事堂选举,老夫宗是输给他,因此理事会会长一职屡屡失手。”
“嗯。流水宗毕竟源于流云宗,现在宗门内的功法多少有点《逍遥图》的影子,你打不过他,那也正常。我这儿有两粒大力丸,能稍微临时性地提升功力,你和石俊公子的取胜之道,便在于此。”
“这……多谢向使者!”
石进通接过两粒暗红色的药丸,心里好不激动。玄灵教也是个修炼毒功的宗门,但比起五毒门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人家可是一品国宗,向使者亲自拿来的大力丸,说是能“稍微”提升功力,但对他这种人来说,很可能是两三成甚至四五成地提升,这下打败南宫明可以说轻而易举。
而且高人就是高人,出手就是大方,一次给了两粒。这样一来,他儿子石俊也能在选举中打败南宫瑾儿。这样一来,五毒门今年就能掌握刑事堂理事会大部分席位,至少能得到主动权。
只是,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帮他?如果谭长老给他这样的好东西,他可以理解,但向使者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大老远跑过来帮他?不,这不可能是对方的目的,玄灵教可不是慈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