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岁末,马路上的车流拥挤不堪,汽车喇叭的鸣笛声不绝于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街道两旁那光秃秃的树干上,此时早已挂上了一串串的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们成群结伴的出入商场和超市的大门,幸福的表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虽说现在已是腊月,刺骨的寒风时不时的迎面吹来,但这丝毫也抵挡不住人们那份喜悦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的有说有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这也难怪,因为年关就要到了。
此刻,乐毅披着军大衣正坐在医院花园的长凳上,眼望着外面喧闹的人群,特别是看到那些面带笑容的情侣从他的眼前走过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酸”!
一阵寒风袭来,把已经落下的树叶又从新吹起,叶子飘啊飘的在空中漫步,与夕阳的一缕晚霞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动人,也略带着几丝忧伤,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不知是怎么回事,见此情景,乐毅忽然想起了李商隐《落花》这首诗,念完之后,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陈珂芸的身影,从第一次的偶然相识,再到后来的“空中遇险”,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真是让他永生难忘。
“干什么呢,又在这吟诗,惆怅什么呢”,这时候,从花园的台阶上走过来了一个女孩,高挑的身材,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仔细一看和乐毅的五官轮廓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姐,你来了”,乐毅转过身对他说道,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冻着”!
“没事”,乐毅说完,眼望着蓝天,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
“想谁呢,跟姐说说”,
“我谁也没想,我就是出来想溜达溜达”,
“得了吧,就你那点儿心思,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不是想那个送你到医院的女孩,叫什么陈珂芸的,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呢”?
“没有,我没想她,跟她素不相识”,
“什么不相识,那天她把你送来之后,瞧你那样吧,死抓着人家的手不放,跟人家没完没了的磨叽,什么‘相见时难别亦难’吧,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吧,什么可别‘此情已待成追忆’吧,什么可别‘此情已待成追忆’啊,我跟你说吧,人家才不‘枉然’呢,恐怕掉眼泪的是你”!说完,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没完了是吧,我那是昏迷的时候说的,那是糊涂话”!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就去找她吧,有什么不好意思”,
“找什么找啊,就我现在这样,一贫如洗,我拿什么找”,乐毅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裤兜翻出来,冲着她姐姐说道,
“你也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啊!那你想好了吗,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找活干呗,嗨!反正我想明白了,只要不娶媳妇,一个人过儿,怎么着都好办”,说完此话,乐毅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姐,
“行!你就这么耍光棍子吧,你就这么混吧,你就”!说着,她用手指头狠狠地戳了一下乐毅的脑袋,乐毅用手一挡,
“干什么啊,我说得没错,这叫不给自己找累赘”!
“你这叫不负责,我看谁跟你过,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哎,最好别有,我跟你说啊,姐,你弟弟还真不是那种没有媳妇活不了的人”!
“你就吹吧”!
就在他们俩个人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小护士跑了过来,高声的喊道,“护士长,病房的门口来了俩个女孩,说要见你弟弟”,
“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她们是谁啊”,
“啊,一个叫陈珂芸,另一个姓方,她们说她们是国航的空姐儿,晚上就要飞了,所以只能是现在来探视,您看行吗,不行的话,我就让她们俩儿走了得了”,
“行啊,怎么不行”!当乐毅听到陈珂芸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从凳子上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姐,你让她们来我的病房,我赶紧回去”,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刚才说的那话,怎么着,这么快就忘了”,
“不是啊,你没听见吗,人家晚上马上就飞了,别耽误人家上班”!
“叫的真亲,人家人家的,她是你什么人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乐毅一眼,转身对那个护士说道,
“我这就跟你去”,又回头看了眼乐毅,
“还不赶紧回去,洗洗脸,刮刮胡子,瞧你现在这样,跟要饭的似的”!
没过多久,乐毅的姐姐带着陈珂芸和方琼琼来到了弟弟乐毅的病房,推开门,只见乐毅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方琼琼来到他的身边,笑眯眯的问道,
“看书哪”?
乐毅抬起头,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拿倒了”!方琼琼看着乐毅的眼睛大声的说道,
“啊”!乐毅听到了此话后心里一惊,连忙把书倒了个个,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真正地拿倒了。他的这番举动,把屋子里的这三个女孩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想什么呢,你”!说着,方琼琼把乐毅手里的书一把夺了过来,
“想你呢”!乐毅说完之后,又把书给夺了回来,
“谁信呢,张嘴就说,哎,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天也就吃一顿饭”,他姐姐随声说道
“哦,得了相思病了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完,方琼琼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是伤还没好呢,吃不了多少”,乐毅连忙辩解道,
“那你怎么样了,头上的伤好点儿了吗”?这时候,陈珂芸坐到了他的床边问道,
“好多了,没什么大事了,我正想着,过两天去什刹海滑冰去呢”!乐毅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道,这时他偷偷的看了一眼陈珂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用在他的身上是一点儿错也没有。可能是还没有上班的原因,今天陈珂芸并没有刻意的打扮,但这似乎是更多了几分清秀和质朴,波浪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又增添了几分情切感,再配上她今天穿的这套乳白色连衣套装,显得是那样的楚楚动人,端庄大方。
“真漂亮”,乐毅心里想道。这时候,就听到陈珂芸接着说,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和琼琼是今天晚上的班,顺路正好来看看你”,
“谢谢啊”,乐毅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其实他的心里头有好多的话想和陈珂芸聊聊,这几天他虽说人住在医院里,可是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陈珂芸,简直是都要给他想疯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当面与她倾诉,可不知怎么了,当他看到了陈珂芸之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会傻呵呵的看着这个让他神魂颠倒,寝食难安的心上人了。
“你傻了吧唧的看什么呢,人家大老远来的,你不让人坐着歇会儿”,乐毅的姐姐冲他喊道,听完这话后,乐毅才明白过味来,连忙拉了把椅子,
“来,坐,坐”,他热情地招呼道,
“不用了,大姐,我和琼琼得赶紧走了,哦,对了,这是乐毅的二百欧元,是那位胖大哥下飞机给我的,你给他买点儿好吃的吧”,说完,陈珂芸把钱递给了乐毅的姐姐,
“这是什么钱啊”?乐毅的姐姐不解的说道,
“这是换座费”,站在一旁的方琼琼立马说道,之后,她就把乐毅在飞机上换座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乐毅的姐姐听完了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指着乐毅的鼻子说,
“瞧你这点儿出息,换个座花二百欧,你可是真舍得,丢人”!
“那我们走了,乐毅”,陈珂芸说完挥手向他告别,
“行,那我送你们出去”,乐毅的姐姐陪同着她们俩个人走出了病房。
乐毅站在病房的窗前,目送着陈珂芸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当中的时候,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忘了要陈珂芸的电话号码了,
“哎呀,我怎么这么大意,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给忘了”,但是,猛然间他又想起了一个人,他又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没事,不行,就问问她,我妈”!他心里想着。
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打开了,乐毅的姐姐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他的跟前,
“这个女孩真的是挺好的,不光是人长得漂亮,还挺知书达理的,我刚才跟她聊了聊,她爸爸是个中文系的教授,她原来也是学中文的,南京大学毕业的,也算是个书香门第了。哎,我说弟弟,要不然跟妈说一声,让她撮合撮合,咱妈是她们的直接领导”,
“别介,你可千万别这么做”,
“怎么做,你自己来,你有那本事吗,花两百欧换个座,说出来让人笑话”,
“我那么做也是不得已,再说了,我要是不换做,那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啊,我的意思是啊,这个陈珂芸啊还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要是找咱妈,让咱妈出面直着来,弄不好‘搬石头砸自己脚’,这事得从长计议”,
“行,你说的啊,你可别后悔啊”,
“别,也别一点儿不管,这样,旁敲侧击的问问”,乐毅在她姐姐的耳边切切的私语了一番,她姐姐听完之后,瞪了他一眼说道,
“这招也就你想的出来,你就损吧”!
“呜”,一阵地铁列车的鸣叫声从隧道里传出,紧接着一束光芒照亮了那黑乎乎地隧道,列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前,车门打开,站台上的人群随即涌入车里,这当中就有陈珂芸和方琼琼她们俩个。
“真倒霉,好不容易飞回来了,还要接受局长的审问,连班车都给误了,还得挤这地铁回家”,方琼琼撅着嘴抱怨道,
“那是关怀”,陈珂芸一边看着车窗上的自己,一边顺嘴说道,
“什么关怀,还一个一个问,累不累啊,她跟你单独谈话,都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啊,也就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多大了,什么时候参加工作,哪个学校毕业的,家里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就这些”,
“问这个,什么意思啊,要给他儿子说对象,我可是听出了,局长的孩子是儿子”,
“你瞎说什么啊,那她问你什么了,还有胡大姐,你们俩个”,
“问的也是你的事,我看就是要给他儿子说媳妇,问你工作怎么样,在哪住,最后拐弯抹角的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真的,她还问这个,那你怎么说的”,
“我照实说呗,我们陈珂芸那可是大美人一个,追她的人有的是”,
“你跟她说这个干嘛”,陈珂芸笑着狠狠地锤了方琼琼一下,
“实话实说,我说不光是追,有好几个那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舍生取义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琼琼,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可不理你了啊”!说完,陈珂芸气呼呼的把头扭着过去,方琼琼见状,边道歉边说,
“好了,消消气,消消气,我能这么说嘛,我说的是不知道,你问她好了”,
陈珂芸听完这话后,才把头扭了过来,她看着一眼方琼琼,刚要说话,忽然想起了这个女局长,她感觉到这个人的五官长相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特别是眼睛,长得怎么和乐毅那么相似,难道她是……,
“哎,珂芸,我问你,乐毅他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啊”,
“还挺沉得住气,哎,珂芸,说实话,你喜不喜欢他”,
“我喜欢他……,哼”!
“他不是我意中人”,说完,她看着车窗里映射出来的自己的身影,高傲的仰了仰头,轻轻的一笑。
“行了,您就别臭美了,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意中人。陈珂芸,我说句你最不爱听得话吧,你呀,就是太傲气,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这辈子也找不着合适的,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咱们俩儿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珂芸听完了琼琼的这番话后,低下了头,默默不语。正如琼琼所说的,自己的爸爸也是经常这么批评她,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顺分顺水,上学的时候,成绩优秀,人又长得漂亮,所教过她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夸她的,渐渐地给自己养成一个傲气十足的坏毛病。
“作为一个人,要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有了傲气的人,往往会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比别人高出一筹,就会目中无人,听不进忠告,长此以往,就离失败不远了”,陈珂芸的爸爸经常的这样的教育她,可是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所以到后来,她的爸爸语重心长的跟她讲,“与其找个你爱的人,倒还真不如找个爱你的人”,陈珂芸仔细的琢磨了好长的时间,渐渐地她明白了爸爸所说的意思,自己是这么一个傲气十足的人怎么可能去爱一个人呢,所以,只能等着别人来爱,可是那个人会在哪呢,她不知道。
方琼琼看着陈珂芸一言不发的样子,觉得刚才自己的话可能是严重了,她轻轻的拉了拉陈珂芸的袖子,轻声的问道,
“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陈珂芸轻声的说道,
其实乐毅在陈珂芸的脑海里不知一次的出现过,“外表看上去放荡不拘,其实是有一颗及其温柔,善良的心”,自从上次“空中遇险”之后,陈珂芸也想过自己和乐毅的事,她知道乐毅喜欢自己,自己喜欢不喜欢他呢,她自己也说不准,反正是不讨厌他,而且还觉得这人还挺逗的,关键还是真诚,乐毅是真心的喜欢自己,不像其他追求她的人那样,喜欢的只是自己的外表。可她究竟要不要和乐毅发展关系的这个事情,她自己也拿不准,她想问问爸爸,可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去问。正在这时候,列车开到了要换乘的车站了,陈珂芸向琼琼告别,走出了车厢。
在一个晴朗无云的冬日午后,方琼琼一个人坐在地坛旁边的一所农业银行里,她想为自己开一个新的户头,以便以后更方便来办事,因为她的家就住在旁边。就在她坐着等着叫号的时候,银行的大门突然打开,闯进了一帮农民工,随后跟进来的是一个男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乐毅。只见他大声的向这帮农民工喊道,
“赶紧填表,填完了之后,拿着身份证到柜台办去,明白吗,三点之前必须办完,如果过了时间,股市就歇了,你也就挣不到这份钱了,明白吗,哥们儿”!他拍着一个农民工的肩头向他说道,这个人点点头,示意明白。
“乐毅,你干嘛呢”,方琼琼向他挥手问道,
“哎呦,这么巧啊,你等会儿我啊,我忙完了跟你再聊”,乐毅高声的说道,
没有多长时间,又来了一批农民工,乐毅还是把刚才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边,虽说是隆冬的季节,可把他忙得是满头的大汗,于是,他索性把大衣脱了,扔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从饮水机那里接着一杯水,大口的喝起来。
“忙什么呢,看你这样呼哧带喘的”,方琼琼走到他的身边,不解的问道,
“嗨,现在整天带一帮人连‘三方’,‘三方’懂吧”?乐毅对方琼琼说道,
“不懂,什么意思”,
“就是你去证劵公司,到那玩股票,之后不得找个银行连起来吗?明白了吧”,
“哦,我知道,我知道,我同学炒过股,怎么你现在带着他们炒股”?
“你看他们像炒股的吗”?乐毅笑着指着这帮人说道,
方琼琼点点头,觉得这帮人也真不像是玩股票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炒股连什么‘三方’”?
“嗨,这银行现在就要个人头数,不管你玩不玩,只要人数齐了就行,就好向上面交差,所以他们就找到我了,说了,只要找一个人,连一个‘三方’就是五十,所以我就找人去吧,你看这帮人没有,给我连一个,我就给他三十,我切二十,明白了吗?”,话没说完,有几个农民工把连好的‘三方’递给了他,乐毅把他们带到了门外,一会儿乐呵呵的又进来了,对着方琼琼说道,
“看见没有,完活儿了,今儿估计能整个三百,五百的,待会儿我请你吃饭”,正说着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乐毅接通电话,眉飞色舞的大声说道,
“明天,我再去六里桥,那可有的是民工,这帮人拿这三十是真他妈当钱,你给我联系好了银行,我带这帮人去完证劵公司就找你去”!就在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填完了表来管他结钱,“你等会儿我啊”,他对方琼琼说道。一直忙活到了下午三点,乐毅终于把这帮民工打发走了,他来到了方琼琼的身边坐了下来对她说道,
“总算完事了,要不然咱俩个先滑冰去,我这带着球刀呢,滑完了再吃饭”,他举了一下旁边的大书包说道,
“乐毅,你觉得你这样很开心是吗”,方琼琼很严肃对他说道,
“挺好的,你什么意思啊”?他不解的问道,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陈珂芸,想不想和她在一起”?!
“想啊”,乐毅摸着脑袋,他不知道方琼琼到底要说什么,
“可你现在就这个样子,你觉得行吗?整天瞎混,不务正业,人家陈珂芸能跟你在一起吗?乐毅我跟你说啊,其实陈珂芸对你的印象挺好的,别看她不说,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可是你想想,如果她要是知道了你整天干这种活,她会怎么想,乐毅啊,像陈珂芸这样的女孩可真是不多,不单人长得漂亮,而且关键不是那种世俗的女孩,你可要珍惜”!说完,方琼琼转身离开了银行。
乐毅望着方琼琼离去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刚才她的那番话真是切中了自己的要害,他不是没有正经的工作,他妈妈是局长,安排个工作那真是方便至极,可他还是觉得那份差事太累,不如像这种活儿来钱来得快,来得省事。就因为这事,乐毅的妈妈和他的姐姐不知生了他多少气,而他却一直不以为然。但这次方琼琼说的话确实深深地触动了他,因为她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陈珂芸,一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孩,
“可不是吗,陈珂芸要是知道我干这事,那还能跟我好吗?不行的话就听了我妈的话,回她那里上班去”,就在他胡乱琢磨的时候,电话又想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面传了出来,
“怎么样,哥们儿,这活儿你到底干不干”!
“这活儿有点儿太缺了吧,人家大老远的来北京看病……”,还没等乐毅说完,那个男的就急了,他大声的喊道,
“你管他那个呢,咱不就为挣钱吗,再者说了,来这儿看病的都是外地人,他们不懂真正地价格,还有,你想想,来看病的还怕花钱吗,而且,我跟你说,这一次可是那个数,你好好想想,”“真的是那个数,你不会骗我”,
“怎么能骗你呢,完活儿之后,那绝对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放心”!
“行,那我干!你等着我,我晚上找你”,乐毅狠狠地用脚跺了一下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干这一次活够吃一个礼拜的,比这连‘三方’省心多了,谁她妈还嫌钱扎手啊”!此时此刻,刚才方琼琼对他说的那番话,早已经被他扔到九霄云外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见小利而忘命。就在他要准备去见这个人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接通电话,里面传出了他姐姐的质问声,“你在哪呢?今天要复查,人家医生一直在等你呢”,
“我给忘了,行,我马上过去”,乐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
等他到了医院后,看见姐姐正在门口等候他,乐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
“太忙了,我给忘了”,
“人家医生一直等你呢,都没下班,你这又去哪了”,
“瞎忙,我赶紧去了”说完,他跑到二楼去复查了。
没过多久,检查就完成了,乐毅屁颠屁颠的从楼上跑了下来,来到了医院的花园,见到姐姐正好坐在长椅上看报纸,他把检查结果递给了姐姐,
“看,没什么事了”,
乐毅的姐姐看了看,忽然抬起头说道,
“刚才陈珂芸来过了”,
“是吗?现在呢,走了”,
“那可不,人见你没在,可不是就走了,你说你这一天都哪疯去了”,
“我哪去,我不就是找活挣钱去了吗”,
“快别提你那‘偷鸡摸狗’的活了,弟弟,我觉得你得真该好好考虑考虑你的未来了,你觉得你在怎么混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我觉得人家陈珂芸对你的印象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来看你,我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和她好啊”?
“想啊,怎么不想”,
“那你就踏踏实实回妈的单位上班去,你有个正经的工作,回头也好跟人家说啊,我可跟你讲啊,妈眼瞅着可就退休了,要是真退下来,你再想去,连门都没有”!
乐毅低着头听完了姐姐的这番忠告,她讲的跟刚才在银行里方琼琼所说的是一样的话,看来自己的浪荡生涯是真的要结束了。他之所以喜欢这种生活方式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懒”!他不想辛辛苦苦的去上班挣钱,老实想走捷径,“少干活多拿钱,不干活也挣钱”这句话可以就是他的价值观的体现。但他知道,现在恐怕是不行了,因为陈珂芸,这个他喜爱的女孩,“可不是吗,要是人家问起我做什么,我该怎么说”,他扪心自问道。
“行了,姐你别说了,这样,等过了年,我就去妈那上班”,
“我看也就是这个陈珂芸能给你拿住,要不然你还不老实呢”!说着,她狠狠地戳了一下乐毅的脑袋,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倾泻在陈珂芸的脸上,让她感到是那么的温暖,惬意。她费劲的睁开了眼睛,望了望卧室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她猛然间的从床上坐起来,又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时钟的电池没电了,让她虚惊了一场。但此时,她的困意也已经没有了,“干什么去啊,这离着上班还有段时间”,就在她正想着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间,一个人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他就是乐毅。
陈珂芸把手机打开,看到了上面记保留的乐毅的手机号码,这还是昨天上医院他姐姐给她的号码,别看乐毅与她又过几次见面了,乐毅还真没要过她的电话号码,“还真应了琼琼说的,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她微微地笑了笑之后,手指按到了拨号键上,没过多长时间,里面传来了电话铃声,但并不是一般的铃声,是一首曲子——《夜的钢琴曲五》,但不是用钢琴弹的,而是用吉他弹的。曲声余音绕梁,细细听来,有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这天籁之音回荡在浩瀚的寰宇当中,更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让人感到虽深在浮世之中,却有几分清风徐徐的感觉。
“喂,你是谁啊”?忽然电话里传来了乐毅的声音,
“你说呢”?陈珂芸坐在梳妆台前,边梳着头发,边说道。
“哦,你啊”,乐毅从声音当中听出了打电话的人是陈珂芸,
“你在哪呢”?
“在什刹海,正滑冰呢”!
“哦,你等着我吧,我这就去找你”。
说完,陈珂芸挂上电话,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又喝了两口牛奶,穿上大衣,锁上门后,来到了楼下,她招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后,汽车缓缓启动。
当出租车到达了什刹海后,陈珂芸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忽的一阵寒风袭来,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把大衣的拉锁又往上拽了一下,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了,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冰上、树上、房上,此时的什刹海真是银装素裹,分外的妖娆。往眼望去,远方的钟鼓楼就像是隔着一层白纱,模糊的让人看不清,街边两旁的树枝上也是压满了白雪,千姿百态,晶莹夺目,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叫人留恋往返,美不胜举。她走进荷花市场,左边是一些酒吧,饭馆,和一些古玩店,而右边就是已经结了冰的什刹海,虽说现在正是下午,但在冰面上早已是热闹非凡,喧声震天了。因为陈珂芸是南方人,冬天能在湖上滑冰,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其实,这个地方她以前也来过几次,陪着是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在酒吧里喝酒,闲聊。但是却从他们的嘴中从未听到这还能滑冰,还能有这么一片别有洞天的景象。
就在这时,她发现远方的冰面上有一群人在打冰球,当中有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孩格外的抢眼,只见他挥舞着球杆,在冰面上驰骋,在众人中穿梭,犹如蛟龙一般。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男孩就是乐毅,陈珂芸忘情的挥舞起双臂,高喊着他的名字,这时候,有一个打冰球的人拍了乐毅一下,指了一下岸边上的陈珂芸,乐毅把球杆收住,向众人打了一下招呼,然后飞驰的向岸边滑来,就当他就要撞到岸边的时候,忽然,身子一扭,“唰”!的一声停了下来,同时,蹭起了一层晶莹透亮的冰沫子。
“真帅”!陈珂芸看到乐毅的滑冰技术后,心中暗暗称赞道。
“你来了”,乐毅笑眯眯的说道,
“嗯,你还滑吗”?她问道,
“还要玩一会儿,正在打比赛呢,你去门口租双冰鞋,你也滑滑冰”,乐毅说完之后,指了一下租冰鞋的地方,陈珂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来到了冰场门口,一看果然这有很多人在一起换鞋,陈珂芸也从换鞋的窗口拿了一双,拿过了冰鞋之后,她这才明白,原来冰鞋和靴子有些相似,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把自己的鞋脱了,“好冷啊”,她不自主的说了一句,这时候,乐毅也从冰面上走了上来,对陈珂芸说道,“我来帮你穿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陈珂芸很倔强的说道,“那好吧,你自己穿好后就来找我吧,我就在那边打冰球呢”,说完,他一转身,脚下猛蹬了几下冰面后,很快的就滑到了湖岸一边,“我能不能也像他那样滑的那么快呢”,陈珂芸把冰鞋换好了之后,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又慢慢的走向冰面,脚刚踏上冰面之后,这才知道这个滋味不好受,跟平时走路完全不一样,因为担心摔倒,也不敢动,只得傻傻的站在冰面上,当她看到有许多的小孩子也冰面上自由的驰骋的时候,她暗暗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陈珂芸,你怎么这么胆小,还不如对面的小孩子呢,加油!”随后,她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的慢慢滑了起来,朝着乐毅打冰球的方向滑去,就当她离乐毅不远处的时候,她打算向乐毅挥挥手,就在这时候,她脚底一滑,“扑通”的一下,摔了个大跟头,乐毅见到了后赶紧的来到了她的跟前,
“要不要紧啊”,他焦急地问道,
“没事”,陈珂芸喘着气,揉着说道,但说归说,她已经站不起来了,乐毅搀扶了他来到了一旁湖面上的凳子,坐了下来,一边给她揉着,一边说道,“你滑冰滑了多久?”
“好多年了,怎么,你也想学?”乐毅的问道,陈珂芸点点头,“我估计你不行”,“为什么?”陈珂芸不高兴的反问道,
“你没听说,三十不学艺吗?你今年有三十……”,乐毅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珂芸就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才三十几了呢,我永远二十五岁,我决定了,以后,我要学滑冰!”“那你现在还滑吗?”乐毅拉着长音问道,
“不滑了,这太冷了!”
“那好吧,你在旁边的星巴克等我一下,我这就找你去”,
不多时,乐毅背着装冰刀的书包,来到了星巴克,一推门,看见陈珂芸早就站好了位子,同时也为他要了一份蛋糕和一杯牛奶。乐毅快步的来到座位前,把书包放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而自己却坐到了陈珂芸身边,看着她,傻乎乎的笑着,
“你笑什么啊”,她也是笑着问道,
“没什么”,忽然,乐毅看到了陈珂芸的左手的中指上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哎,你的戒指怎么没了”,
“拿去做保养了,哎,你干嘛对它这么敏感啊”,
“因为…”乐毅看着陈珂芸没把话往下说,
陈珂芸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下了一下,忽然,正颜厉色的问道,
“乐毅,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要跟我说实话”,
“你说,你说”,乐毅的脑袋点的像拨浪鼓一样,
“王局长,是你的什么人啊”,
“她啊,我妈呗”,
乐毅知道这个事情陈珂芸已经知道了,因为她上次去医院的时候,他的姐姐把这个事告诉了陈珂芸,而且当面向她赔礼了道歉,因为这个事办的确实是不光彩。
“我说怎么王局长三天两头的找我谈话,乐毅你这么做可是不太合适吧”,
“我这不是让我妈多关心你嘛,你看你一个人,在外地多不容易啊”,说着,他牢牢地攥住了陈珂芸的手。
“哎呀,你松开,别人都看到了”,陈珂芸一边向周围看,一边想用力拔出自己的手,可是由于乐毅攥得太紧,怎么拔也没拔出来。
“看就看去呗!我平时经过眼瘾看别人的了,今天也让别人看看我”,他这么一说,把陈珂芸和坐在他们周围的人逗得是哈哈大笑。
“哎,姑娘,赶紧的,让他出血啊,这手不能白让他摸了”,旁边坐的一位胖大姐一边笑着,一边大声的说道,
“得了,你就别瞎起哄了,人家小俩口搞对象,挨你什么事”,一位大哥忙打圆场说道,但陈珂芸听到“小俩口”这话后,被臊了个大红脸,她看了乐毅小声说道,
“我们去二楼吧”,说罢,站起身向二楼走去。
乐毅把吃的放到了一个托盘上,背上装冰球的书包,跟在她的后面刚要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刚才的那位大哥大声对他喊道,
“哎,小伙子,再加吧劲儿!争取今天咱就给她拿下了”!
乐毅回头笑了笑,点头示意明白 。之后,他托着餐盘来到了二楼,把餐盘放在了桌子上,又像刚才一样,把书包放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却坐在了陈珂芸的旁边,
“你坐对面去”,陈珂芸推搡着乐毅,但他却死活也不离开,
“坐对面的那叫同志关系,像咱俩就应该坐一起”,说完,他又紧紧地握住陈珂芸的手,
“你干嘛啊”!陈珂芸显得有点儿生气,瞪着乐毅说道,
“天冷,我给你捂捂手,暖和暖和”,乐毅也瞪着她,眼睛一眨都不带眨的。
陈珂芸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叹了一口气,望了望窗外的雪景,扭回头看了乐毅一眼,无奈地说道,
“你真的喜欢我吗”?
“那还用说,那事实不都明摆着的吗”?!
“那能爱我多久呢”?
“一辈子”!乐毅马上回答道,连个磕巴都没打。
“嘁,轻易说出的话绝对不能信,说是一辈子,也就是一阵子”,陈珂芸不屑的说道,
“你是不是看过张艺谋拍的‘山楂树之恋’啊,这可是那里面的词儿啊”,
陈珂芸知道自己露馅了,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那行,要是长的你不信,那咱们来短的,五年怎么样”,说着,乐毅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方便面的广告单,指着它说道,
“比它的保质期都长,你看行不行”,
陈珂芸听完了之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不起腰来。
“你哪来的那么多话,那么讨厌啊”,
“见你高兴的呗”!乐毅说完之后,猛地亲了一下陈珂芸。
“讨厌死了你”,陈珂芸把他推开,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哎,对了,你的那个铃声,是《夜的钢琴曲五》吧”,
“对啊”,
“怎么是吉他弹得,我记得应该是钢琴弹得才对啊”,
“吉他也可以弹得,是我自己找谱子弹得好听吗?你喜欢,我回头传给你”,
陈珂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眼望着外面的雪景,但在心里却是默默地再回忆着这首曲子的曲调,是那么的优美,动人。
“多情却似总无情”,乐毅在陈珂芸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哎,乐毅我真得好好跟你说说了,就你那幼儿唐诗三百首能不能别老说啊,我是学中文的就不提了,方琼琼知道吗,当年高考,人家差五分就上北大了了,你知道吗”?
乐毅听完了这话后,一句话没说,狠狠地把餐桌上的吃的往旁边一推,扭过头,也不理陈珂芸了,
“怎么了,还‘停杯投箸不能食’了”陈珂芸边笑边说道,
乐毅听到这话后立刻就精神起来,大声说道,
“我不能‘食’,我‘破帽遮颜闹事故’,我‘落魄江湖载酒行’”,说完,他大口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塞到了嘴里,又咕咚咕咚把一旁的牛奶喝完,“哐”的一声,把空杯子用力的砸到了桌面上。
“怎么,生气了”,陈珂芸拽着他的胳膊笑着问道,
乐毅不吭声,装出很生气的样子,没理她。
“好啦,我说错了还不行,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虽说你的家境也很好,但是呢,你还是想自己奋斗,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个个整天的纸醉金迷,醉深梦死”,
乐毅听了陈珂芸的这番话后,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接着说道,
“你看你多棒,上次我去医院,你姐在我的面前直夸你,别的不说,就是你那‘三件宝’,有几个人会啊”,
“你也知道了”,乐毅问道,
“当然知道了,吉他,魔方,还有滑冰,多棒啊,像你这样的人才还真是不多,现在我是明白了,那帮人全是沙子,就你是金子”,
“埋在沙子里的金子”,乐毅叹了口气说道,
“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保准擦得亮亮的展现给别人看”,
“真的”,乐毅紧握着她的手瞪大了眼睛问道,
“嗯”,陈珂芸点了点头,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俩个人在星巴克一直待到了晚上这才分手告别,乐毅想在她飞回北京之后去机场接她,陈珂芸欣然许诺。就在刚刚把她送上出租车没多久,乐毅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手机,从里面又传出了上次给他打电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你赶紧来医院,今晚上有活儿”,
“好嘞”!乐毅挂上电话,立刻就坐上了去往这家医院的公交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