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之黑雾散去，半空之中那鸟型的巨大黑云也早已不见。染倾城等人赶到半山时除了那一地的黑土和几个灰堆，再也不见其他。

“怎么会？”安德鲁站在一旁看着那光秃秃的山，光秃秃的天、光秃秃的海，仓皇失措。因为有之莫家的舍利子加持，所以倾城醒来非常快。他这一个来回不超过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这样快人就死了，连灰也没有？还是说化成灰了？！

“去打听一下染华明回去没有。”染倾城一身素衣，面色如霜。他身后跟安德鲁和杜比等人。他刚醒来连衣服了没来得及换，立刻就跑了过来。在意识境中他那一剑刺入了染华明天灵盖，即便是没有重创也必然受伤。以仇星落和安德烈两人合力的身手，怎么可能会顶不住这半个小时。

安德鲁称是，用通讯器关照了莫家去查。

染倾城自己则走到悬崖边，看向海面，突然目光回收，紧紧地盯地上那几个零乱的脚步，面色更加冰冷，似铺了一层两层的重霜，再也抹不开一丝情绪。

“老大，会不会掉到悬崖下去了？”洛奇瑞也跟着走到悬崖边，顺着染倾城的目光看着崖边那几个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嘴下舌头飞快。同样很快的还有他的身体，似一块破败的树叶包裹了石头重重被扔了出去，摔在地上。唇角溢出血来。可是，谁都没有理会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撑了身体，满面悲色，站在一旁。

悬崖之上，天边一暮色映雪，那突起一角的崖边站着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似直入苍穹的一柄剑，带着割风破雪的利刃，狂风卷动衣角，墨发迎风似舞。双眸红的似要溢出血来。

“派人下去搜索。”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莫聪领命集合人手。要下悬崖很简单，只要从山角开半一小时车便可以绕到山后海边，就是崖底。

大风卷起一道灰色的衣服，速度如电驰般飞快。

“倾城！”安德鲁一声大叫，他没想到染倾城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征兆的跳下去。没有任何犹豫，他按下手腕处的飞虎爪，也是纵身跃下。

峭壁之上，两道身影断断续续的跳跃……

天已经黑了，莫家的消息传了回来，染华明早在下午便回到了卓家，情绪很好，只是略有些伤。

染倾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沿着整个悬壁一寸寸，一点点做地毯式搜索，他怕这个山崖之上会有什么山洞，会有一些斜伸出来的树木，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怔了怔，动作并没有停止。直到安德鲁趁其不备给了他一记手刀，才放弃。

安德鲁能得手纯粹因为染倾城刚刚醒过来，而他虽然没有表露出过分悲痛但那过分机械与麻木的动作让安德鲁找到了下手的时机。

染倾城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

万龙街的阵法不错，一般人进不来，因为华西的到来又重新启了个新阵，这两天也算清静。

染倾城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厅里讨论用什么样的法子让染倾城振作。毕业48小时已过，如果说仇星落没事，大家自己都不信。

“老大不会真的死了吧？”洛奇瑞弱弱地问，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呸呸，胡说什么呢，老大吉人天相。”莫欣一巴掌拍在洛奇瑞后脑勺。这一阵莫家派了她过来帮忙，以前她老找洛奇瑞赛车找茬，如今两人的关系却因为当初的事更熟稔些。

“以倾城对少夫人的感情，我怕他会因此跟少夫人而去。”安德鲁忧心地分析，“想想当初，少夫人知道倾城死了的时候，她可是想都没想就要自杀。现在，倾城……我担心……”

“他如果能为仇星落殉情，我就给他烧香。”说话的是子凌，他双目腥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带着十二分的恨意。

“那个蠢女人，那个蠢女人……”子凌站在椅子前团团转着圈，连着数脚踢在椅子上，“她怎么从来都不想想自己，怎么从来都不想想自己。”

“我觉得落儿也许并没死，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一切都不是下结论的时候。”说话的是华西。

………………

讨论的很热烈，热烈到染倾城站在帘子后面听了半天又走了都没有人知道。万龙街，狭长的街道，空空荡荡，那里有一座矮墙。残垣断壁，黄土如灰扑落，扑簌簌落到一枚枚精致如琢的手指上，修长的手指一半已没入那断壁之内，露出一半苍白无血，透明若玉的指节嶙峋突起，只瞧着那手，就让人无限悲悯。

他的意识是在用了莫家的舍利子之后才有的，初时竟不知她意欲殉情。他晓得她有多珍爱自己的性命，当初他化了华绝与她在萧肃的地下实验室相见，那时她为自己惹她暴露而愤恨不已。她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在学校里扮清纯装可怜。她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他在她想着法子回到仇家就知道，她不想卷进道上的分争。可是因为他，她竟然这般不惜命，为了他竟然不顾一切在仇家人面前使了武功，为了他竟然去炸了肃星大厦。

一切，都是为了他……

修长的身子重重的倚在了断壁之下，然后沿着墙体滑落在地，那样俊美非凡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泪流满面。脚边堆了一堆子易拉罐，一堆子玻璃瓶。可是仍那样清醒。

是他的错。他先惹上了她，纠缠着她，死缠烂打下仍是嬉皮笑脸。是他用计娶了她，新婚就将她带入五识阵，之后不顾她的意愿要了她。

初识，只为利用她破罗生门，却不想会爱上她。

落儿……

“我后悔了，我后悔我爱上你。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落儿……”扶膝痛哭的男人，似一个迷路的孩子，哭得那般伤心，沉痛。他后悔了，如果不爱上她，如果不将她带近自己，她还是那个惜命的女孩，白日被装着被人欺负，晚上再报仇回来。如果不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