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伤心,无语凝噎。方晴看了看方天,伸手轻轻地拦着苏琼的臂膀,劝慰道:“母亲,别伤心了。您要保重身体!”
方瑶嘟囔着小嘴,咿呀地说道:“二哥,七爷爷去世了…就在你离开的那天中午…妈妈说,他和马爷爷差不多一块儿逝去的。今天,全村的给他送了终。我们就是刚刚从七爷爷那里回来的。”
方天听罢,浑身像是被猛然泼了一盆凉水,忍不住地打了个踉跄,感到有些头脑发晕,喃喃地自语道:“七爷爷…七爷爷….您、您也走了吗?都走了…都走了……”
“二哥……”方瑶呜咽着扑到方天怀中……
方天心神一阵恍惚,往日的点滴过去,亦如放幻灯片一般在眼前晃过。七爷无疑是除了极个别特殊的人外,对方天一家人最为照顾的一位邻居和长辈——“哎呦,天儿、宇儿,你们这在干嘛呢?”
“哦,七爷爷啊!没事儿,我和哥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儿?这大清早的却是打闹个甚?这没高没低地乱跑,就不怕磕着摔着?让你爷爷看到了还不打烂你的屁股?”
“爷爷,我和天儿要去神药山。爷爷说那山顶有几株草药估计熟了,他现在身体不好,走不动了,我就想去帮爷爷采回来。”
“哦,这样啊。那你还带着天儿,他还小,就不怕摔到。你爷爷真放心?”
……
“是啊,爷爷,您放心,天儿能走动的!”
“嗯,你们两个臭小子,跟你们家老头子一个样,倔脾气,犟得要命!好吧,爷爷也不拦着你们。”,他顿了顿,忽然说道:“只是,此去路上要千万小心啊。
……
方天想起七爷总是给他们讲解一些过往的辛秘和趣事,很多神仙鬼怪之说就是从他的口中得知的,他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古卷——“七爷爷,您是不是故意编故事吓唬我们啊?怎么从来没听爷爷说起过啊?”
“混帐小子,你知道什么!这种事儿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你爷爷这几年身体不好,从不出门。加上他只关心给人看病,那关心这个啊!”
“我可告诫你们两个臭小子,别听了心里一时好奇,就去以身试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是会丢掉性命的!听到了没?”
“是、是,我们保证不敢拿这事儿闹着玩儿!”
“七爷爷,你说,它到底会是什么呢?”
“爷爷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和你有关?”
“什么?和我有关?”
“嘘!你小子一惊一乍地想吓死人呐?”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我知道这事儿差不多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和那场大雷雨有关。”
“五年前?大雷雨?这是怎么回事儿?”
“五年前的大雷雨,就是你出生的那一晚。那晚,天显异象,暴雨如注,天上的雷声把整个山村都震得在摇晃……声势极为骇人!说来也怪,你一出生吧这雨也停了、雷也不响了……你哥哥那晚差点被吓坏了。当晚是你七奶奶给你接的生,她知道的!”
…….七爷救过方天的性命,并对他的身世从不妄言,关心他们兄弟的成长,虽非子嗣却视同亲生孙儿——“这个,天儿啊,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那么就说明你体质异于常人,这是好事。但是此事以后要严加保密,不可轻易对人提起。别人若是问起,就说是你爷爷治好你的毒伤的,否则传扬出去对你影响很大,因为这未免太过骇人。你明白吗?”
“是,天儿明白。谢谢七爷爷的教诲!”
“哦,对了,那个蟒蛇呢?”
“呵呵。天儿都伤这样了还惦记着它呢?刚刚你爷爷不是还说了吗?七爷爷已经把它拖回来了,你爷爷早就给捣鼓成药材了。这东西可把你爷爷乐坏了吧,指不定心里怎么美着呢?”
“哈哈……我孙儿拼命给我弄回的药材,老夫岂能浪费?怎么老七,你眼馋了?”
“哼!你就得了两个好孙儿,偷着了吧你!张口你孙儿,闭口你孙儿,那也是我孙儿!是不天儿、宇儿?”
“嗯~”
“哈哈……”
……
七爷在方天成长的路上,给了他太多的支持和鼓励,印象之中,七爷已经和方德一样,是他最亲近的一位爷爷。方天从内心深处感激、尊敬这位老人——“天儿,这就对了。别学那帮兔崽子,一天没事儿没高没低地疯,那多危险!还是咱天儿乖,人又聪明、又听话,比他们强多了!”
“七爷爷夸奖了。天儿,只是身体弱,跑不动罢了!”
“呵呵。天儿可不是跑不动,爷爷可是知道的,你可是了不得哦。”
“七爷爷,你怎么也来搭建草棚啊?”
“我不来谁来?他们那帮小娃娃懂个啥,让他们搭得棚子,大风一吹估计就跑咯,我可不放心。”
……
方天兄妹每一次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七爷的小红包,无论钱多钱少,但都给他们的童年留下了美好的企及和希望,好像是一种盼头,日久弥新——“天儿、宇儿,哦,还有小瑶儿!来,七爷爷给你们一人一个红包!过年了,图个大吉大利!”
“老七,你来就来吧,还送甚红包?自家孙儿见外个啥?”
“是啊,七叔您就别客气了!宇儿、天儿都不小了,您还娇惯着他们!”
“谢谢七爷爷!”
“好,好!都乖!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听话,琼儿真是好福气啊!”
“我可不是跟你见外,这几个孩儿越老越讨人喜欢!要说娇惯,我可没有,他们几个哪还需要人娇惯吗?一个个听话着呢!呵呵”
“托您的福,三个孩子都还好!”
“七叔来应该有啥事儿吧?要不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说!”
“呵呵。我都吃过了,你们随意吧!”
“三哥,明天是元宵佳节,和往年一样,都会在村头龙王庙前举办庙会,到时候你和琼儿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吧,热闹热闹!”
“嗯,这个肯定的。要说咱们村啊,这过大年也就这元宵节大庙会最热闹!”
……
方德去世后,七爷除了帮忙给方家打理丧事之外,对老方家以后的生活境况都考虑了进去。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令旁人都甚为感动,说他是老方家的大恩人一点儿也不为过——“这里我想请大伙儿帮个忙。三哥去世,恐怕这一家人日后的生活将一日难似一日。日后,还望大活儿多帮衬帮衬!”
“嗯,应该的!”
……
方天的双眼一片朦胧,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滑落,无数个念头浮现于眼前,皆是一位可敬可佩老者的音容笑貌。
“七爷爷,您走的太急了,急得连孙儿最后一面都没能看到……您去的那么快,难道就不担心孙儿吗?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孝敬您,可您……”方天哽咽着喃喃自语。
苏琼看着方天,悲戚地道:“你七爷爷病来得急,死前咳了不少血…但走的时候却很安详…他的一生充满了辛酸坎坷,受尽了磨难……也许早些故去能早些解脱,享享清福……他是我们老方家的大恩人,你们要永远牢记这位爷爷……”
方天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下,道:“妈,我想去七爷爷的坟前看看他……”
苏琼点头,“当去,当去……就在村头,离你爷爷的坟不远。”
秋风萧瑟,悲意袭人。漫天的风,卷起零落的枯叶,肆虐地吹向无边的原野沟壑,让人不由地打起寒颤,暗自神伤。
方天一人静静地跪拜在七爷坟前,凭泪水肆意流淌,化不去那满腔忧伤,休叫人痛断肝肠。
七爷的坟地距离方德的不远,中间只隔着一道松柏林子,透过树桠枝叶依稀遥遥相见。也许生前兄弟,死后也能彼此看到,不再孤寂吧!
坟头的黄土是不久前才盖上的,墓碑前插着的檀香未灭,依旧冉冉青烟,在风中赫然散去,唯独那一堆燃尽了的冥纸灰迹烙在了泥土坑中,时不时地被秋风卷起,来回飘荡,似乎不舍离去。
“七爷爷,您走好!有朝一日,我会再入幽冥去看望您的。您放心,天儿无事、老方家依旧无事。您牵挂一生,也该歇歇了。剩下的事情就交与天儿去完成吧。安息!”方天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毅然地站起身来,再次望了一眼离此不远的爷爷方德的坟墓。
“方天!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一个声音在方天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方天转过身来,见是刘小枫。他手中提着竹篮,里面盛装着蜡烛、冥纸以及檀香什么的,正向七爷坟前走来。
“水生!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会来此?”方天惊讶地问道。
刘小枫几步走到方天跟前,脸色极其难看,沉声道:“朱燕妮死了!”
“什么!”方天失口惊叫道,“到底怎么回事?这玩笑可开不得,也一点儿都不好笑!”
刘小枫暗自叹了一口气,黯然走到七爷坟前跪下,一边点燃香烛一边悠悠地说道:“你走了五天,学校发生了许多事情。当晚你走后我们按照你的嘱咐,一直在房中等你至天明。后来,几个女生实在受不了还睡了一会儿。天亮之后,朱燕妮还给大伙儿做了一顿早餐……可是,谁曾想,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聚会了。这几日,学校进行期中考试,大家都很忙,也没太见面。前几日,我们收到说七爷爷去世的消息,本相约今日考完试后一同回来祭拜的……却不料,她竟食言,弃我们这帮……香消玉殒了……”
方天僵在当场,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悲切厄讯频传,接连不断,而且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干系,让他对生死之事近乎麻木,不知道伤心是何滋味。
他看着刘小枫静静地祭奠完七爷,而后走过来拉了一下他,道:“走吧。现在我们先赶往朱燕妮家去,估计她的遗体这会儿也快运回家中了吧…”
二人沉默着并肩走去,出了神牧村,沿着一道弯曲小道,径直朝祥和村走去,因为朱燕妮正是祥和村人。
“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方天开口问道。
“今早,或者说是昨晚吧……我也说不好。”刘小枫感伤的说道。
方天疑惑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发生了什么事?”
刘小枫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事情的始末我也是中午从徐洁口中得知的。听说是由于考试的事情。”
“考试的事情?”
“是的。你也知道,朱燕妮自幼便是天之骄女,不说资质聪懿吧,单论学习成绩便是同辈无敌,难有与其匹及一二之人。上中学后,也一直是位列年纪前三,从未更改过。加上朱校长爱女情切、期望有高,朋友同学乃至亲戚都对她附加有太多的包袱……这一次,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者是发挥不佳吧,她的考试成绩破天荒地名落三甲,甚至没有进入前五名,这让所有的师生大跌眼镜,尤其是她的班主任孔老师,更是对朱燕妮一顿狂批……唉。昨晚,她竟服毒自尽、寻了短见……可叹、可悲、可惜啊!”刘小枫惋叹道。
太多的包袱,太大的期望值,太强的自尊心,太突然的落差……也许这一切就造成了今日的悲剧吧!
方天不免扼守叹息,感伤莫名。他不解地追问道:“服毒?服什么毒自尽的?难道提前就没有人知晓吗?抢救及时,也未必能出了人命啊。”
刘小枫冷冷地说了三个字:“安眠片!”
“安眠片?”方天自幼跟爷爷方德学过中医,对安眠片这种西药药片也是知晓一些的。
它一种安眠药,用来治疗失眠的惯用药剂之一,有短暂的麻醉效果。但人体对它也有着依赖性与成瘾性,可抑制呼吸,使记忆力减退,严重时还可能导致昏迷、呼吸抑制。大剂量服用可能导致大脑因为长期缺氧要死亡,因此医学上属于禁药,销售和使用有着极其严格的控制,绝不能滥用甚至杜绝使用。一般人去药店购买,最多不过只能限购三至五片,再多就属于违禁了。
刘小枫点头,道:“你猜得不错。这种药,一般人是买不到的,即使能买到也是少剂量的,不足以致命。可是,朱燕妮不同,她似乎分别托了不同的同学前往一个药店买的,总共下来二十多片呢。这就出问题,如此庞大剂量一次服用,岂能还有命在?因为这种药服用中毒,常人很难觉察,等早上同学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了,送至医院没过多久便玉殒香消了……”
“可恶!卖给她药的医生应该被活剐!该死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残废了,竟敢一日之内卖出如此多剂量的禁药,可是利欲熏心,被猪油蒙了脑子!”方天气急,破空大骂。
刘小枫也是忿忿不平,道:“那家伙是该死!朱燕妮死后,我们在第一时间已经报了警。目前涉案的孔老师,以及那个药店老板已被派出所大队长沈韬刑拘,案件正在进一步彻查当中。今天中午,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遗体被我们众多好友一同扶柩,送回祥和村安葬。”
“那你怎独自来此……”方天看着他道。
刘小枫惨然一笑,道:“七爷爷生前待我等如同己出,他溘然长辞,虽不同送他最后一程,却也不能不来看望他。你呢?我听方宇说起了你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