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伸手扶住快要跌倒的老道姑，温声道：“如翡姑姑小心。”

如翡，曾经是顾弗颜的乳母，是顾家的家奴，世代为顾家所用，但是随着顾家的分崩离析，他们这些依附于顾家的人，也失去了依仗。

秦晚知道的是，这位曾经担任过她母亲乳娘的妇人，在顾府的伺候的时候，地位并不低。

毕竟是抚育嫡出大小姐的乳娘，又是忠心耿耿的家奴，如翡就算是离开了顾府，也应该可以衣食无忧，但是她现在却一脸掩饰不住的苍老，岣嵝着腰背在这个香火并不旺盛的道观里面做粗活。

秦晚把如翡带到了单独的香客休息的居室，在如翡姑姑不可思议的眼神当中，揭开了面纱。

在看清楚秦晚的脸的时候，如翡姑姑浑浊的眼中忽然流下了泪水。

她抓住秦晚的手，嘴巴张张合合，费力的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只能发出一些杂乱无序的音节。

在如翡姑姑第一次出声的时候，秦晚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大概是不能再说话了。

但是她并未因此就放弃，而是牵着如翡姑姑坐下，帮着如翡姑姑擦了擦眼泪问道：“姑姑认出我是谁了吗？”

小姐......她的小姐......如翡姑姑的眼泪滚滚而落，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和当年在她怀里依偎的美丽少女是多么相似。

只是方才第一眼的时候，她竟然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那一位给顾家带来灭族祸患的女子，所以如翡姑姑才会这般惊恐。

“我听说，如翡姑姑是看着我娘长大的，我都没有见过娘亲，如翡姑姑觉得我们像吗？”

如翡姑姑握着手中少女娇嫩的手拼命点头。

“那姑姑知道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吗？秦府的下人听到了李氏说她害死了娘亲，但是却无其他人证物证......”

秦晚的话还没有说完，如翡姑姑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疯狂的用手比划着，想要传达什么。

秦晚皱眉，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有纸笔，便拿过来。

“能写下来的姑姑就写下来，若是写不出来，姑姑可以画出来。”

如翡姑姑认得的字并不多，但是在听到秦晚的话之后，她却像是积攒了数年的愤怒一般在纸上重重的写下了一个秦字。

秦晚一开始并未看明白，因为如翡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而且后面又接连写了几个字，连在一起却像是毫不相关的样子。

在写了许多字还画了一些奇怪的图桉之后，如翡姑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抓住秦晚的手，将她从头看到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秦晚读懂了她眼神之中的关心，便安慰如翡姑姑道：“现在秦家已经不能关着我了，我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所以，我更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因为秦晚的话，如翡姑姑的泪水再次滚滚而落。

后面在如翡姑姑的连写带比划了许久之后，秦晚才通过如翡姑姑东拼西凑出了当年顾弗颜嫁到秦家的事情始末经过。

顾家是天下巨富，顾弗颜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身。

她生的美貌，性情却并不骄纵，她并不喜欢金银珠宝衣裳首饰这些寻常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她天性文雅，喜好诗文。

在后面顾氏明珠人人趋之若鹜的时候，顾弗颜对那些或尊贵或富有的男子都是不假辞色，唯有在一年在三月三的春日宴上，顾弗颜见到了彼时还是寒酸举人的秦仲庭。

虽然秦仲庭出身寒酸，但是他有才华，而且长相不俗，面对旁人的刁难，秦仲庭也能端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姿态来。

顾弗颜便是从那个时候，对这个不卑不亢的儒雅男子上了心。

只是那个时候的秦仲庭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若不是顾弗颜自己倾心在先，后来的秦仲庭又怎么能够娶得顾氏明珠为妻。

但是——

他自己亲自迎娶回来的妻子，他却并未珍惜。

顾弗颜小时候因为被家中兄弟怂恿着骑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当时下体流了许多血，吓坏了众人，不过好在后来大夫来了，只说并无大碍。

但是有经验的如翡姑姑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她心知如果正如自己所想那般，是把女儿家的那层东西摔破了，日后只怕对小姐会不利更会引起误会。

但是女儿家面皮薄，那个时候如翡姑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年幼的顾弗颜说。

直到他们成婚前夕，如翡姑姑心中一直放心不下，还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顾弗颜。

可是心中怀揣着对秦仲庭美好幻想的顾弗颜在羞涩过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羞于启齿，而且，她相信自己和秦仲庭心意相通，不需要解释。

如翡姑姑知道女儿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是不愿意听自己的话的。

但是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本想是跟着顾弗颜一起过去秦家继续照顾小姐的。

但是事与愿违，偏偏那个时候她家中出了事情，耽搁了下来。

她不仅没能跟着去秦府，甚至是后来连顾弗都没有办法留下。

她一直以为小姐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凭借她家小姐的品貌，就算是年少夫妻之间有什么地方需要磨合，但是也能有转圜的地方。

但是谁能想到，小姐不过嫁过去才几年，竟然怀着身孕就被秦仲庭赶到庄子上。

而后在小姐便传出去死于难产的消息。

这是秦仲庭杀了小姐！如翡姑姑心中恨得滴血，但是却奈何不得秦仲庭半分，她的嗓子因为一场大病而再也无法开口，她不想要离开上京城，便就在这仙居观众留了下来。

她一直都盼望着能够有机会见秦晚一面，但是秦相府她都进不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秦晚竟然会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