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若是不喝呢?”
赵子赢抬眸凝视站在自己台阶下的赵恪。
“一杯酒而已,陛下何不给微臣这个面子。”
席间的德间王一边与人说这话寒暄,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那赵世子就先将杯中酒喝了吧。”
赵恪似是有些无奈又似妥协一般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微臣喝完了。”
赵恪将酒杯向下晃了晃,对赵子赢示意。
“既然如此,孤就饮下这杯酒。”
赵子赢在赵瑞赵恪父子两人视线中缓缓举起酒杯,对上了自己绯色的薄唇。
就连人群中推杯换盏的郑明成也隐隐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而也就在赵子赢即将喝完杯中酒的时候,内帐内忽然涌入了无数黑色的穿盔戴甲气势汹汹的德间王的私军。
在短暂的嘈杂声惊呼声过后,场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扣押了起来,而德间王赵瑞则是从容不迫地从自己的席位站起身。
“赵子赢,先帝乃是大夏霸主,你这般病弱无才,今日就退位吧,若是你配合,本王或许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赵恪的脸上也浮现出和赵瑞相似的笑容来,大夏的江山连赵子赢都能坐,他们父子为何做不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既然权力顶峰就在眼前,他们为何要选择屈居人下。
“是么?”
孤零零的站在上首被赵家父子以围剿之势圈起来的赵子赢抬手扔掉了酒杯,冷笑一声后问道。
“我父王体谅你年幼无知,从前诸多冒犯大可不计较,你还是识趣一点写下传位诏书的好,况且,以你如此羸弱的身体,如何引领大夏走向盛世,你本就是配不上这个位置,痛快写下传位诏书,自己也能好过点。”
赵恪循循善诱,话里话外都是如果赵子赢配合,还能捡回一条命。
而捧着黄色圣旨和笔墨的人已经将东西摆放在了赵子赢的桌桉上。
经历如此惊天变故,此时满殿鸦雀无声,所有人个个都像是被拔了嗓子的鹦鹉一般。
“郑伯公觉得孤应该如何做呢?”
赵子赢转而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德间王的郑明成。
满殿人都被德间王的私军扣着,只有他,行动自如,这表明什么,很多人心中都明白。
见到赵子赢在这种时候一没有惊慌失措二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开口去问明显早就倒戈的郑明成,众人都觉得有种说不出口的古怪感觉。
郑明成无耻之事做得多,被点了名字后反而微笑着开口回答道:“古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也是聪明人,何不选择顺势而为。”
“照你这么说,孤的确是应该写这份退位诏书了?”
“兄终弟及,先帝唯有德间王这一位至亲同胞手足,陛下写下这份诏书并无不妥。”
“那写完之后如德间王所言,孤还能活着吗?”
这话从赵子赢的口中说出来,凄凉又残忍。
他九岁登基,郑明成和德间王在朝堂之上兴风作雨,完全不给他接近权力中心的机会,他从九岁到十四岁,这五年,每日在朝堂上说话的时候极少,然而他从未缺席过一次早朝,即便他身体的情况众人皆知,也一次都没有缺席过。
那个时候,从来没有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而眼下,才有这个意识,又是这般残酷的情形。
其实有人在心中对德间王的话是认同的,陛下不是长寿之相,若是留下孩子,又是一个幼帝,这中间的麻烦事就更多了,德间王若是继位,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有理有据,孤似乎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既然知道,陛下还是把诏书写了罢。”
赵恪把笔递了过去。
赵子赢扫了他一眼,眼中是冷冷的讥讽。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孤掌难鸣的赵子赢还如此不训!等到他写完诏书,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后,他就该毒发魂归西天了。等到赵子赢死了,他定要把挂起来鞭尸暴晒三日再丢给野狗!
“陛下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德间王哼了一声,此时的他大局在握,赵子赢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孤等着——”
“啪——”
“啪——”
“啪——”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忽然高声的赵子赢,难道是要宁死不屈么?
却见台上的玄衣少帝三击掌之后,内账外灯火大亮,透出了外面林立成圈手执长枪的甲卫的影子,以及那一排排高高架起来的弓弩的影子,而内账门口则是同事拥入了无数面覆铁面具的黑甲卫。
因为情况忽然急转直下,德间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内账里顷刻间死伤无数。
“如何,孤给你们准备的大礼可还喜欢?”
“不可能!本王外面的府兵呢!这不可能!”
被刀架着脖子的德间王吐血大叫。
赵恪被按着跪在赵子赢的脚下,头发散乱,还未回过神。
“你说外面的犯上作乱的反贼吗?那些,孤自然都杀了。”
赵子赢苍白的脸颊上不知道何时溅上了一滴红艳的鲜血,在黑甲卫带来的如山巍峨的沉闷压迫感中,他的脸,泛着一层绮丽的光。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都是德间王胁迫的老臣,老臣什么都没有做,老臣和太后娘娘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啊陛下......”
之前还如个富家翁一般姿态闲适的郑明成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遭,满身的血污,失去了香粉掩饰之后身上便散发出难闻的腐臭的味道。
赵子赢抽出近身黑甲卫腰间的刀,缓缓走到了郑明成的身边,用刀尖抵住了郑明臣的脖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老臣是无辜的!老臣辅左陛下这么多年,从无二心啊陛下......”
眼泪鼻涕湖了一大把,郑明臣说得自己都信了,彷佛这么多年他就是一个尽心尽力辅左皇帝的忠臣一样。
“乱臣贼子,罪无可赦。”
赵子赢一字一顿,手中握着的长刀的刀尖寒芒骤起,郑明成那颗恶心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了一边,那张巧舌如黄的嘴再也发不出让赵子赢恶心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