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的言辞也只多亏了这烈火之精的福,这一夜江漓漓与成如是两人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只觉得精神抖擞,丝毫不像前几日那一般浑身酸痛。等到两人跳上竹筏之时,成如是人就是望着这块山石恋恋不舍,忽而道:“咱们为何不将这山石带到藏物囊之后,等到晚上再将其放出来睡个好觉?”
江漓漓正有些意动,阴使却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这如何能够使得?先不说你那藏物囊有没有这么大,就只单单论能收入藏物囊之中的物件需得你能抬起来才可,否则若是有人得了一个能装入一方天地大小的藏物囊岂不是连别人的宗门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再且,更不用说这山石离了这冰冷的黑水浇灌之后,瞬间就会被烈火之精烤成熔岩,到时候你这藏物囊都得被毁了。”
成如是暗自叹气,“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晓得能睡上一个好觉是多么难得的事儿了。”说着成如是极为幽怨地盯着江漓漓:“以往你总是在清晨时候将我吵醒来,如今一看,才晓得我不知道吃了多少的亏,丢了多少的福气!”
江漓漓撇撇嘴,“死了之后有的是时候叫你睡觉!”
阴使笑嘻嘻,“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成如是这厮心中执念极深,死了之后竟化作了一只厉鬼,到时候想睡觉也合不上眼了!”
竹筏缓缓往前移动,成如是听着阴使这么一番话之后忽而问道:“想睡觉也合不上眼?鬼都是不用睡觉的吗?”
阴使也闲得无聊,竟然从空中落了下来坐在了竹筏之上,“也不能是这么说,咱们鬼虽然确实是没必要睡觉,可本身最先开始也只是一抹执念、一缕残魂,也需得恢复自己的精神,要是用光了岂不是魂飞魄散了?因此还需得找些法子来恢复、壮大自己的精神力量。我们不用睡觉,而是靠冥想。”
“冥想?这个我晓得!”成如是大声道:“无非就是几个老和尚手里拿着木鱼,坐在蒲团之上妈咪妈咪哄地念着什么旁人根本就听不清的玩意儿!”
阴使面色略微有些尴尬,可也点点头,“这么说也没有错,只不过这些和尚靠冥想是来锤炼心境,我们鬼修则更大意义上是修行!”
成如是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道理,可你们冥想就不能将眼睛闭上吗?”
阴使眨眨眼。
“既然能闭上为何你又说若是我死后化作了一只厉鬼想睡觉也合不上眼?”
阴使嘴角抽了抽,果然与成如是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当即就升上了天空,只指着一个方向道:“这面!”
又行了大致有半个白天的时间,就只感觉手中的船桨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触碰到水底的淤泥,江漓漓便想是不是如今就要走出这黑水,入了阴使嘴里说的那中心地段了?
正想着,就直觉竹筏忽然一滞,再怎么划也不见有半点移动。便小心翼翼走上了竹筏前端,仔细一看,原来是竹筏触碰到了岸边。
这前方乃是一大块陆地,其上生着不算茂密的杂草,尽皆显露着秋来之时的草木颜色。成如是拿手中的船桨在那岸上试探了一番,这岸上的泥土果然也不坚硬,仍旧是松软异常。
再仔仔细细地放眼往周围望去,就只见周围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水了,这黑水已然被几块陆地分割成了数条河流,便感觉仿佛是从大海深处驶入了灌入大海的江河之中。
阴使道:“如今这地面仍旧是不便于行路,还是暂且在那狭窄的水域往前行驶,到了前方不远处应当就能够上岸了。”
竹筏便就在这陆地与陆地之中的夹缝处缓缓前行,两边岸上的草木上时不时跳起几只虫子,到像极了一叶扁舟在江南水乡之中缓缓而行,只是如今是竹筏,脚下的水是黑水,原本应当长满的芦苇的岸上也只是稀疏的枯草,跳起来的虫儿也无一例外色彩鲜艳,便是身怀剧毒!
如今的瘴气依旧是浓密,若是将这瘴气的颜色还成是白色的话成如是心中就要舒服了一些。转头望着两岸,只见湿润的泥土之中缓缓钻出来一只嘴角流着黑水的蜥蜴,又见不远处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极为不好惹地望着自己一行人,再看着在草丛之中跳起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成如是终于忍不住道:“嘿,江漓漓,那妮宝不是给了你一枚可以驱虫的蛊吗?快拿出来用吧!”
江漓漓还未回话,就之间一条只一寸长的小蛇猛地朝着成如是窜了过来。
江漓漓眼疾手快,手中虎魄刀一挥,便见那小蛇化作了两断,尾巴掉入了黑水之中瞬间就被啃食一空,头则落在了竹筏之上,仍旧是不安分地在竹筏上弹跳,更是极为狠毒地肆意喷射着毒液,落在竹筏上就只听见极重的呲呲声,就见一根竹子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一脚将这蛇头踢下了水,江漓漓想着如今也算是进入了这黑水潭的腹地,想必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便能够赶到那翠碧溪。如今周围的毒虫众多,更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险些没将成如是吓傻,也
是能用的时候了。
正将那妮宝送过来的瓷瓶子掏出,江漓漓才想起除去那可以毒害别人的蛊之外,妮宝好像没有教自己如何使用另外两种蛊!难不成也要见血?
想着现将那白色的蛊掏出来再说,便打开了瓶子,那白色的蛊虫才只刚刚见了空气,便一把从瓷瓶之中飞出,展了展翅膀,落在了江漓漓的肩头。
便见从这白色的蛊虫缓缓朝周围散发着白色的烟雾,异味,甚至还稍稍减少了瘴气的腥臭感。这白色的烟雾慢慢扩散,以江漓漓为中心笼罩了有方圆几十步的距离,周围的毒虫闻到了这白色的烟雾之后尽数往泥土之中钻去,就只有几条毒蛇、几只蜥蜴并没有对这烟雾趋之不及,可也似乎极为厌恶,盯着江漓漓看了半晌之后便也跟着掉头爬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
成如是终于放宽了心,拍了拍胸脯,道这妮宝送的蛊虫还真是好东西,又道难怪原本从那村寨离开的那几天都没有见到妮宝的身影,原来专心为我们炼蛊去了。
比起在无边无际的黑水“海洋”中行路来,在这黑水“河流”之中行路便要繁杂许多,因为这河流被陆地分割成蜿蜿蜒蜒的流径,因此竹筏也不得不跟着水道绕着圈子,时间便也在这圈圈饶饶之中耽搁了下来。
瞬间天黑,瞬间天白。
又请了阴使将这筏子带着成如是与江漓漓两人一齐拖上了岸,因为有了这驱虫蛊的存在,成如是这晚睡得也算是安心,只不过从这地面之上缓缓蒸腾上来的湿气却极为不舒服,就算是生了一堆篝火也难以避免。
第二日,竹筏依旧是缓缓超前行驶,随手杀了几条不知死活冲上前来的蜥蜴与毒蛇之后,阴使停在了两人的面前,“前方的这河流更加狭窄了,也更加弯曲,若是还行水路的话指不定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江漓漓就将竹筏停了下来,问道:“可是这里的陆地能走路吗?”
“这里还不行,再往前行一段路程便可以上岸了, 不多到时候仍旧是要当心一些,这陆地上还是有许多被杂草遮掩住的沼泽地,一脚踏空进去之后可救不了你!”
没多久,为了能够供两人落脚而不沉而做成的宽大竹筏就已经难以在这狭窄的黑水流域之中行路了,便沿着岸边将竹筏停了下来,江漓漓拿起船桨在岸上试探了一番,发觉这泥土果然是要坚硬了许多,便对成如是道:“咱们现在就在这里上岸吧。”
成如是有些犹豫,他可是见识过这淤泥的险恶之处,“这里能走吗?等会我一脚踩上去直接就沉了怎么办?咱们还是再驾着竹筏走一段路吧,安全第一不是?”
成如是话音刚落,江漓漓就直接一脚踏在了岸上,随即又抬起另一只脚,整个人便已经站在了泥土之上。就只感觉两只脚微微往下沉,虽然仍旧是有些危险,可也不是危险到根本就站不住人的地步。
“成了,少墨迹了!还不快快上来?等会我就要收了这竹筏了!”
成如是连连应声,望见江漓漓好端端地站在这岸上之后他也就少了一丝防备,四肢撑地缓缓爬到了岸上,成如是嘿嘿笑了笑,“奶奶的,还真能走人了?”
将竹筏连带两只劣质的船桨一齐收入了藏物囊之中后江漓漓又拿出了一根竹竿,将其砍成长短相适宜的两段,递了一根给成如是。未免在原地站得过久而导致双脚陷入泥中江漓漓用竹竿探了探路后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才冲着阴使问道:“如今咱们该往哪处走?”
“就是你们正前方!”阴使回道。
江漓漓嗯了一声,瞥了一眼成如是,“少愣着了,走了!”
成如是望着远处一只毒蝎子心中有些发慌,听着江漓漓的话之后连忙跟上了江漓漓的步伐。
“我走前面,你就跟在我背后走晓得吗?”江漓漓冲着成如是道,“你就注意脚下就成了,就踩我的脚印就成!”
成如是连连点头,只不过小心翼翼走了一些时候发现除去刚落脚有一股下沉的势头之外就没有多少危险之后,成如是的心思便也跟着放开了。
原本成如是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此时浑然忘记了江漓漓的提醒,抬起头来往周围望去。
周围多是杂草,不过也有不少的树木,比起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水来,这里就显得要生气许多。成如是正四处观望着,却一不小心被一条不显眼的藤蔓绊倒,整个人便齐齐地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倒也没有多大的声响,就只有一声“扑唧”的水声。
江漓漓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看着成如是,“你这脑瓜子在想些什么玩意儿?想死你就直说!”
成如是小心翼翼爬起来,呸呸呸几声吐了几口唾沫,就之间成如是的脸上、手上、身上慢慢都是腥臭的泥浆。
江漓漓略微嫌弃,只丢给成如是一块干净的毛巾之后稍稍离远了成如是两步。
成如是连忙接过,将自己脸上擦拭干净,又脱下那间满是泥泞的外套,这
才抱怨道:“这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臭得要命!”
“臭?若是底下刚好是一只藏起来的毒蝎子,或者是一片不显眼的站沼泽,你还真是要命了!”江漓漓冷声讽刺了一句,又拿出意见赶紧的外衣丢给成如是,“穿上衣服就走了!少在这里给我添事儿!”
成如是接过衣裳来穿好,一面跟着江漓漓的步子,一面喋喋不休地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不是,谁晓得我脚下有一根藤蔓啊!没错,就怪这藤蔓生得不显眼,我原本就十分注意周围的地势了, 若不是这藤蔓生得不显眼的话,我怎么会。。。。呀!”
江漓漓转过头来,就只见成如是呲着冷气从一团被草遮掩住的泥浆之中缓缓抬起自己的脚。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成如是大声抱怨,“就这破地儿,老子一辈子都不想再来!”
阴使看着好笑,插了一句嘴道:“若是你不小心死在这里的话,你这一辈子可就睡在这里了啊!”
“你别说教他,他这人没有半点记性!”江漓漓懒得再理会成如是,撑着竹竿往前走,“若是不吃一个大亏他是不晓得要小心行路的!”
成如是一歪一斜地跟了上来,“我哪里没长记性?你看我这时候还被藤蔓绊倒过了吗?没有把?这会儿也没能再一脚踩到泥浆里边的吧!”
阴使讽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那泥浆还是不大行。若那泥浆是沼泽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被沼泽吞了,这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成了成了,都别斗嘴了!”江漓漓冷声呵斥道:“那翠碧溪离这边还有多远的距离?”
阴使算了算,“以你们如今的速度的话,大致就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瞥了一眼不远处一条冲着自己吐着信子的蜥蜴,江漓漓随手挥了一刀,便有一道刀气将那蜥蜴斩成两半,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又道:“翠碧溪,翠碧溪,这翠碧溪生的什么模样?听这名字总不能是同这黑水一般模样吧!”
阴使嘿嘿一笑,买了个关子,“到时候你们见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江漓漓向来不喜这种话,不过这时候大部分的心神都在注意脚下,也就懒得去理会阴使这厮,就只回了一声嗯。
成如是这会儿仍旧是不肯安静下来,忽而问道:“你说这翠碧溪怎么就叫翠碧溪?这个名字是谁给它取的?”
说着成如是心中一激灵,抬头看着阴使,问道:“你怎么就知道那翠碧溪名字叫叫做翠碧溪的,你原本连黑水潭的名字都不晓得,就只管叫它沼泽丛林,但你是从哪里晓得那小溪的名字的?难不成是你在这黑水潭之中遇上了什么人?他告诉你的?”
成如是总能考虑到旁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的事儿,还他娘的极有道理!
听到成如是这么一番话之后江漓漓同样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盯着阴使的背影,默不作声。
阴使回道:“老子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不成?”
成如是一脸不信。
阴使没得法子了,就只好回道:“我原先还是一个第三山的小鬼第一次通过那处通道来到这黑水潭中之时,便遇上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人告诉我这翠碧溪的名字的。”
江漓漓皱紧眉头,“什么人?”
阴使回忆了半晌,“不晓得那人的名字,就只晓得那人是一个佝偻老头,断了一条腿,手里撑着一根拐杖,除此之外就再不晓得什么东西了。哦,对了,那人好像是一个妖修!”
“妖修?”江漓漓眯着眼睛沉吟了许久,又道:“你真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
阴使苦笑道:“这都过去几百年了,就算是他或许给我说了名字,我也忘记了。不过我是记得他没提醒过的。”
成如是撇撇嘴,“那你又是如何晓得他是一只妖的呢?”
“他自己将嘴长得有一面墙那么大,恩,不不不,只怕比墙还要大得多!或许还要大得多得多,总而言之他是将嘴打开了给我看了一个仔细,那不是妖是什么?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嘴巴!”
“这你就记得?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成如是又狐疑道。
“那时候我吓得不浅,哪里记不住?”
“那他为妖修怎么就不随手杀了你?”
“我哪里知道?大人物的心思我向来都不去猜,但现在一想,或许是因为那似乎我才是一个第三山的小鬼,他便懒得拿我开刀了吧!”
阴使一面说着,一面想起了数百年前他第一次意外之中跑到了翠碧溪上的场景。
就见一个断了一条腿,撑着一个拐杖的佝偻老头转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小鬼?你从哪里来?哦,对了,我刚刚吃了一个东西卡在了我牙齿缝里边,你来帮我看看,看能不能拔出来,太难受了!”
说着那老头张开大嘴,齐齐将阴使头顶上那一方天空给拦住了!
就只见牙齿缝中卡着一条蛟龙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