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城张家向来是寻常人谄媚奉承的金主,可这些年却总是惹来了许多嗤笑声,更是让许多寻常百姓觉得,虽说这张家的老爷是做过官的大人物,可实际上也与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二致嘛!
而实际上张家一直就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处理得很好,既不装腔弄调让人觉得反感,也不会故意低下身子叫人看轻。
三年之间,张家一直就是驿城百姓心中那种平易近人的老爷形象,邻里之间出了什么纠纷第一时间往往不是去寻官府,而是去请张家老爷来做评判。怎么说呢?在驿城百姓的心中,这张家老爷以前是在成安做过大官的,眼界自然是要比这驿城之中官老爷的要长得多,处事也应当要格外公道。
可是这些年这驿城的百姓看张家人的眼神就不对了,也不说是鄙夷之类的贬义,就只是看从高高在上的凤凰变为争食夺地的草鸡之间的落差,忽而就觉得,原来这张家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还不是为了一文钱一捆菜的鸡毛小事斤斤计较?
而此事发生就发生在几年前张家收的那个女婿张富贵身上。
我老早就说过张富贵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学啥啥不会,去铁匠铺做一个打杂竟然也会被铁剑师傅赶出来。也就是这种愚钝的资质竟然也能被张家老爷看中,收了做一个上门女婿?
尽管驿城的人对张富贵这个上门女婿看不重,甚至有些看轻的意味,但是并不妨碍许多单身汉,甚至是成了家的男人羡慕嫉妒恨!凭什么这龟犊子也能进张家大宅,能拥着张家小姐那个美人儿入睡?凭什么就看不上我?
这么一来二去,驿城之中的男人就格外看不起张富贵,每时每刻都要将自己与那张富贵比较一番才好。分出高下之后就更是要暗暗地在心里腹议张富贵几句。
这些年过去之后,驿城人发现这张富贵打骨子里头就是一个老实人,就算是当面骂他他也不敢还嘴,就只是呵呵傻笑。
这么一来,驿城之人就愈加气焰嚣张,望见张富贵提着菜篮子出来买菜就讥笑道:“诶,这不是张家那个上门女婿么?莫不是被人赶出来了?怎么还会亲自上门买菜?!”
张富贵如同往常一样呵呵笑,“闲不住,闲不住。”
听到这话旁人就更加鄙夷,心想竟然是连福气都不会享的泥腿子,就又讥笑道:“上门女婿,怎么这么久也不曾看见你媳妇给你生一个胖小子,该不会你不行吧?”
张富贵便红了脸,“哪有的事儿。。。。这种事儿你们怎么能提出来说呢?。。。不好,不好的。。。”
旁人放肆哄笑,又有人道:“该不会那张家小姐还没让你睡上她的炕吧!哈哈,,,我看也差不多,就你这副模样,那张家小姐怎么能看得上你?”
又一个老光棍眼神淫邪地笑道:“张富贵啊,我看,倒不如叫我与那张家小姐结一碗露水鸳鸯,也好叫你能有一个娃娃可以抱!哈哈!”
“好事儿!好事儿!到时候可记得叫我观摩几分,也学学老哥你的床上本事!!!”
既然敢说出原本那种想都不敢想的话来,那么这些人对张家还有多少敬畏呢?
由此而来。
每每谈论到这里的时候张富贵满脸通红地走开,但这并不妨碍他与买菜的小贩之间的讨价还价,“老板,这菜怎么这么贵?我听人说才只是两文钱,怎么这会儿就要四文了?能便宜一文么?”
旁人只管放肆嗤笑。
这天张富贵提着菜篮子衣衫褴褛地从外头回到了张府,守门的仆役乍一眼还没认出来这个姑爷,差些就要将这个姑爷当做要饭的给赶出去。
走进张家府邸之后就遇上了张家小姐张雪怡,张富贵便呵呵笑了一声,张张嘴又将话收了回去,就只是道了一声小姐。
张雪怡越看这个窝囊的男人就越不顺眼,紧紧蹙着眉头,“怎么了?这一身?”
张富贵挠挠头便道:“方才菜市场遇见了几个小混混,他们打我。”
“你就不会打回去!”张雪怡语气愈加冷冽!
张富贵傻笑。
张雪怡忽而走上前,一把将菜篮子掀翻,漫天的烂叶子洒落在地,“你看看你买的什么菜?!就算是三岁小孩儿买菜都能买得比你好!一些烂根烂叶子也就是你这个不是男人的玩意儿才会买回来!你看看给猪吃猪能吃么?”
张富贵怔怔无神,连忙趴在地上将那些烂菜叶子挨个儿拾起来,嘴里喃喃,“哪里不能吃,这些都是能吃的,要不然那买菜的老大娘也不能卖给我不是。。。”
原本就是矮小的身子,穿着褴褛的衣裳便越是觉得臃肿。此刻张富贵趴在地上拾捡着这些烂菜叶,在张雪怡的眼中像极了一条只会摇尾巴的赖皮黄狗!
像极了。
张雪怡眼里的愤怒忽而消失于无,眼神里边满是陌生,就好像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望见张家老爷站在背后,连忙满是无奈。
张雪怡道:“可真是一个好男人,你选的。”
她走远了。
张家老爷早就听过寻常人家谈论自己家事,也晓得自己已经并不是在成安的那个大官了。
其实他觉得张家沦为普通人家其实还蛮不错的,也真是很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婿,可如今看来,未免也太老实巴交了些。
他原先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个老实的女婿,却想起世上怎么会有老实的男人?
要么心里暗藏着一份狂野,要么。。。。。
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走远了。
张富贵仍然趴在地上,没做声,也看不清楚脸色。
就在此时,他听见一声叫唤,清脆,清晰!
满脸狂喜,抬起头来,望见天空中飞来了一群口衔卷柏的白鸽!
他热泪盈眶!
一脚将菜篮子踢开,他唿哨一声,没管身后的动静,直接朝着张雪怡的房间跑去。
那其实是张雪怡与他的婚房,他全身的家当全都放在了那房间里边,就只是在里面睡过一个晚上,地板。
一脚踹开了房间,张富贵低吼道:“我以前那个箱子呢?
“混蛋,你进来做什么?!”从最初的惊愕过后,张雪怡怒火冲天
,“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张富贵根本就没有理会张雪怡,一把冲进了房间,愣头青一般在房间里边翻箱倒柜!
张雪怡冷笑连连,“好啊,你还长本事了啊!听不惯我说的话了?既然你有这本事为何不冲外人撒?倒是撒到我这里来了?!”
“说话啊!哑了?!”
没有回半句话,张富贵寻到了一个沾满灰尘的大箱子之后连忙往外边冲去!
“你想去哪儿?”张雪怡拦在了门口,“你要搞清楚,你无非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你还敢反咬主人一口不成?!”
“让开!”
“我不让你能怎么滴?!”
张富贵脸上露出了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狰狞之色,挥起手来一巴掌甩在了张雪怡脸上,“臭婆娘,少妨碍老子建功立业!!!”
张雪怡怔怔无神,她捂着脸,身子靠在门槛上,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脱下了他自己身上的衣裳,满身精钢般的血肉!又换上了从那箱子里边拿出来的红色盔甲!再扛上了两柄大斧,跨上了一匹不晓得从何处跑来的赤血宝马!
凛凛啊!男儿威风!!
她满脸通红,呼吸就重了,身子就软了。
她愈加将自己靠在门槛上才能不叫自己瘫软在地,就在张富贵驾着宝马正欲离去之时,她连忙喊道:“将军!何时归来?!”
张富贵回头冷眼,“没死自然就回来了。”
言罢,张富贵胯下的宝马怒嘶一声,一跃翻过张家高墙,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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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驿城天空之中那群白鸽飞来之际,驿城之中的百姓便能惊异地发现,身边的邻里街坊忽而狂笑,忽而热泪,忽而癫狂!但一致的是,他们换上了一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冷峻面孔,又披上了一声从来就没见见过的森寒甲胄,跨上了一匹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骏逸宝马,气势汹汹朝着驿城之外飞奔而去!
驿城之外,平沙之前。
裴长风望着远处卷起的风尘,轻笑一声!
片刻之后,一支纪律森严的骑兵营停在了裴长风的面前,裴长风拍拍手。
一个瘦削的男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收长枪,屈膝尊,“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营长王非凡,见过少主!”
又略微矮小的男子从马背上重重落地,收双斧,屈膝尊,“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副营长张富贵,见过少主!”
裴长风不苟言笑,目光扫视所有骑兵。
骑兵齐齐从马背上跃下,齐齐屈膝,“在下西楚铁骑长刀营八千之一,见过少主!”
裴长风抱着白猫,目光远眺,远远至平沙!
魏敬亭冲着所有人一抱拳,“在下魏敬亭,乃是西楚谋士!此战,只求轰轰烈烈,只求天下皆知,只求必胜!”
“诺!”
齐齐一声吼!
八千人上马!
裴长风轻声道:“杀!”
八千铁骑朝着平沙城门狂奔而去,红尘蔽日!
裴长风只是笑,“我只让八千驽马做铁马,便敢叫滔滔黄沙,覆灭平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