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记忆功能是神奇的,但凡大脑里储存的印象深刻的影像,哪怕稍纵即逝一闪而过,也绝对逃脱不了你敏锐的眼睛。
真是冤家路窄,当我载着我的客人经过靖宇路民族文化宫附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与我相向而行分道扬镳。
那个人分明就是马尼斋,虽然他戴了顶崭新的摩的车手们夏季通用的无沿头盔,虽然只是仓促而唐突的匆匆一瞥,我依然从那双狡黠的眼睛里认出他来。
马尼斋没有回他陕西的老窝?马尼斋居然也跑起了黑的?……
不可思议!这着实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同样,也只是渺然地一个对视,马尼斋瞬间也锁定了牛栓子的真身。
哦!原来这小子居然也是躲在阿市跑黑摩的呀!
他暗自揣测着,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好你个臭小子,这次老子倒要看你有何能耐能够再次逃脱我“如来佛祖”的巴掌心?
意外地撞见了痛恨不已的昔日“情敌”——牛栓子,马尼斋醋意大发,心怀鬼胎地又一次打起了牛栓子的主意,以解心头之恨……
马尼斋决计跟踪牛栓子,俺马大厂长落到今日这般狼狈不堪的境地,全然咎由牛栓子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捣的鬼。
这个该死的家伙,真他妈是阴魂不散啊!俺走到哪他小子就跟到哪,成心跟老子过不去不是?马尼斋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恨恨的骂道。
牛栓子是导致自己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马尼斋骨子眼里一直这样偏执地认为。
有仇不报非君子,老子一定要让你好看,知道我马王爷的厉害!马尼斋阴险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机。
我今天生意不是太好,这可能跟炎热的天气有着极大的关系。
酷暑难耐的人们大多都窝在家里享受着清凉,街面上的行人锐减寥寥无几。
我在国际医院大门口蹲窝守候了两三个钟头,竟然没有揽到一桩生意。
心气的烦热和火辣的阳光搅拌在一起,总是令人浮躁不安。
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什么体面了,索性扒拉下了衬衣,袒胸露背地胯坐在摩托上,四处张望打探着往来奔徙的路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在国际医院,在边贸大厦,在农学院新校区,在边检站,在麒麟社区养生会所……
只要牛栓子现身的地方,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就一定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暗暗地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寻仇而来的大马猴老陕马尼斋。
“我这里是运管处举报中心,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在国际医院大门口右边,经常有一个跑黑摩的的,大块头,年轻人,长得挺壮实的……”阿市运政管理处稽查大队办公室,接线员突然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稽查大队的大队长茅炎望闻讯,当即命令手下一帮如狼似虎的精兵强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登上执法车,直扑阿市国际医院……
茅炎望是一手扯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他五十挂零的年纪,早年在豫北农村种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妹夫是阿市交通局的局长都宇辉,当初,除了一身横肉和蛮力,茅炎望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准入机关单位的学历,都宇辉只好将这个莽夫大舅子以临时工的身份暂时安插在运管处稽查大队开车。
殊不知,这个乡下来的门外汉,仗着自己的妹夫是阿市交运行业的“万岁爷”,在每一次稽黑行动的公务中,茅炎望敢于硬碰硬总是有恃无恐地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慢慢地在稽查大队有了一些名气。
于是乎,都宇辉不失时机地进行暗箱操作,把大舅子茅炎望的身份彻底地改头换面,镀金成阿市城市户口大专学历的阿市市民。
两年后,大字认不得一箩筐的茅炎望鸿运当头青云直上,居然摇身一变被提拔成了运管处稽查大队的大队长。
小人得势穷凶极恶,自此,茅炎望变本加厉地对非法营运的黑的采取了几乎是一过式地毁灭性的残酷打击,招惹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茅炎望是很多黑的车夫的终极噩梦。
”茅炎望“这三个字谐音若人,简直就是茅阎王现世。
这个邪恶的绰号,从此不胫而走,令阿市所有以跑摩的赖以生存的车主们深恶痛绝……
茅阎王茅炎望不但生性残暴,而且诡计多端。
他并没有直接把执法车开到国际医院大门口,为了不打草惊蛇,反而命令司机把车停靠在与现场顺向接近约百米左右的拐弯处隐藏起来,然后张网以待……
他首先让手下人乔装成乘客,佯装打的,引诱黑的车夫上钩 ,然后亮明身份一拥而上制造“证据链”来个人赃俱获直接抓现行。
茅炎望惯用的这一手毒辣的“钓鱼式执法”的伎俩,令人防不胜防屡试不爽,捕获了大量黑的,“战果辉煌”“硕果累累”。
这个人面兽心吃肉不吐骨头黑了良心的家伙,他的官纱上写满了黑的车夫们哭泣的“丰功伟绩”……
正午的日头格外炽烈,把人间爆烤得成了一座炼狱,滚烫的热浪偶尔随风掠过,把令人窒息的气息稍稍搅动让人感觉自己似乎还有知觉,“啊!我还活着呀!”
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无论多么艰辛,生计亦当维系,绝不能退缩。
这就是我的世界,这就是我自己的宿命,我别无选择,我坚持着……
“嗨,小伙子,给俺们跑趟人民公园咋样?”我在国际医院大门口苦苦等候了几个小时,终于迎来了我“梦寐以求”的第一拨客人,或者说是最后一拨客人。
因为,鬼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第二拨客人呢?
年三十贴春联,自己恭喜自己,就权当他们是第一拨的客人吧!……
“好嘞,走吧!”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喜出望外地应允着。
“不急不急,俺俩一块得多少钱啊?”其中一个工人模样的粗壮男人一本正经地问我。
“天热,但是,我还是收你们十五块钱,咋样呀?”以往载单人跑一趟南宁大道的人民公园只需十块钱,大热天的两个人在一起,收费十五块,我认为公平合理,不昧良心。
“好的,小伙子,够爽快的嘛!”另一个长得白白净净像坐办公室的家伙二话不说直接从裤兜里掏出钱包,给了我一张“满堂红”的百元钞票。
平常只有乘客到了目的地才会付款的,他俩反常的举动反而引起了我的警惕,但是转念一想,假如是乘客高兴或者是乘客天性爽快呢?我是不是想多了小心眼呀?
此刻,逐利的贪欲占据了上风,我把大头鬼胖头老吴谆谆教诲的收钱要谨慎……的好心叮嘱,早就当成了耳边风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正当我掏出一沓零钱,把八十五块钱找给“白脸书生”时,突然,凭空从医院大门口右侧不远处窜出一辆运政执法车来。
完了!中圈套了,一个闪念令我大惊失色。
此时此刻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情急之下,只能舍車保帅,我卯足劲猛的扒开二人,弃车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