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难消。我简直不想去睡,就怕再做那个基本相同的梦,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感,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停的缠绕在心间,真的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女人来过吗?
寒夜深冷,火盆熄了,我已经忘了前世的冬天是怎样的温暖和无忧了,我渐渐地融入了这个世界的纷争与黑暗,夺嫡,夺地,夺权……为什么要夺,竟然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披了外氅,紧紧裹住自己,带着最深的寂寞心情,走到院子中。看那棵枯了枝丫的桂花树,想起那个落满金色花瓣的秋天,我心里满满是桂花的香气,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月亮周围的云彩说明明天有风,我站在屋檐下的黑暗里,却作梦一般地看到墙上有黑影掠过。什么人在我府里潜伏?我心里一紧便跟着跃上墙去,那黑影在前面不徐不疾地跑,我就跟在后面,可他发现了我。还没张口喊,一只硬梆梆的东西就瞬时照着我的胸口飞过来,我本能地往右躲闪,那东西却敲在我左胸上,我翻下墙去跌落院中,肩膀和胸口漫起一阵剧痛,脚腕也好像扭了。那身影顿了一下,立刻飞掠进长长的屋宇阴影中不见了。
是什么人?难道又是沧海王的卧底?暗卫?还是某个权利争夺者的人?痛,兀自蔓延。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摸到了袭击我的那个东西,抽过来一看,竟是一柄绑着红绸子的木杖,只有两寸来长。
“红心神禅?”我心里极度诧异,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今日救了我,此时又在我的府里暗潜,他究竟要干什么。
因为我府里的马厩下面藏满了起事用的兵器,万一被察觉,不及等到起事的那一刻,就有可能被雷霆之灾扼杀在自家的院子中,那时候不仅仅是我与桦非这些人的人头落地,沧海帝国一定会一举起兵灭掉赵初,使数万百姓成为铁蹄下的冤魂。
轻微的脚步声,我立刻回头,是两个墨卿安放在我府里的暗卫,穿着与黑夜一样的黑色夜行衣,如鬼魅般跑来伏在我面前,“殿下,您受惊了!”
“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我问。
他们盯着夜空,不作可否。
我说:“去,跟上他,查明他要做什么!”
“是!”两个人领过命,轻轻掠上墙头,宛如一阵风一样飘过,疾追红心神禅的方向而去,我心里踏实了,他们原是看到了,只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敢擅自去追击罢了。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裹紧外氅,一步步踱回上房,值夜的丫头是小兰草,方才发觉我不见了,急忙跑出来,正好迎上我,拍着胸口说:“吓死奴婢了,还以为主子哪里去了呢!”
我笑笑说:“小兰草,我突然感觉口渴,你帮我倒一杯茶来。”
小兰草乖巧地说:“苏大夫说主子的身子不好,那些茶水性凉,少饮些好。婆婆那里专门为主子夜里温有红枣茶,奴婢去讨些来!”
我点点头,小兰草去了,半晌却又回来,嘟着嘴巴不敢说话。我奇怪地问:“什么事情这般神情?红枣茶呢?”
“殿下,婆婆竟是不在屋里,奴婢去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见炉子上吱吱冒着一壶红枣茶,奴婢也不敢擅自拿来给主子用。”
“这么晚了,婆婆去了哪里?”
“奴婢也在奇怪这个事儿呢,婆婆这几天晚上总是不在屋内,奴婢清晨撞见过她几次,都是从后园回来的。”
我紧紧盯着小兰草的眼睛看,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不过我没有从她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小兰草机灵是机灵,但料定她绝不敢在我面前轻易撒谎的,那次上厅整顿下人,她也是策反对象之一,我的恶毒之处应该还依然烙在她心里。
这时,出去的两个暗卫回来了,在上房的院子外求见,外面值夜的丫头将他俩带进来。我叫小兰草点上灯,便把丫头们都遣下去了。
“怎么样?”我看着这两名神情坚毅的黑衣男子,这是墨卿亲自调教出来的。
“殿下,请看,这是下官在仁和坊的尾巷中得到的。”一名暗卫将一块东西递到我手中,我细看去,竟是一块女人裙裾上的衣角,浅绿色的绸缎,上面还缀着穿孔了的珍珠。
我诧异,“如此名贵的布料,是那红心神禅的?”
“殿下,并非那神禅的。他武功高强,我二人尾随他至仁和坊尾巷,本不是他的对手,可见他从一间瓦房中背出一名女子,他与我们交手时竟迟缓了好多,如此便被我割下了那名女子裙子的一角。下官无能,未能将神禅捉回来,请殿下治罪!”
我轻叹一口气,“红心神禅武艺高强,连远色道观里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没有受伤回来,已经是很幸运了……”我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因为目光一闪间看见另一个一直不说话,此时却捂着左臂,玄衣中缓缓伸出血来,在油灯下显得格外诡异。
“你受伤了?是那神禅伤的?”
“殿下,不妨事,在下查验过伤口了,无毒。不是那神禅所伤,而是另一个鬼影子一般的人在那尾巷的屋顶上将我砍伤的,那人手好快!”
“这么说是三个人?”
他们点点头。我微微笑了一下,心里猜测的已有了几分了然:赵初子惜,我的兄长,你到底是出现了。
我抬起眼睛吩咐道:“下去吧,将伤口好好包扎——对了,沧海帝国每年一度的英雄会是在后天吗?”
先前回话的那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说:“殿下,应该说是明天了。请殿下安歇吧!”
两个人下去了,我呆坐在桌前,看着寂静的夜,其实这纹丝不动的夜色中,早已风云迭起了。我想到白天远色道观里的那几名弟子,他们的师兄弟就死在我永阳坊的下面,青花毒汁,煞有介事的破绽,嫁祸于我,又嫁祸于大王爷,造成一副纠纷不清的假象。我在深沉的夜色中冷笑,表情一定异常歇斯底里,那个因为想要得到蝶公主至于疯狂的人,远远想不到他的欲望之举竟在接下来的这三年中铺设了多么大的战场。而他依然拘囿于自己的恶念中,在自己可笑的把戏里步步为营,邪恶而卑微。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盟友?
***
“我要见槿殿下!”
“蝶公主,槿殿下进宫去了。”
***
我依然在自己的屋内喝茶,等着有人自动进来,果然我等来了墨卿。
墨卿是从正门进来的,这就是说他是奉了差事来的。我缓缓站起来,躲过墨卿询问的目光,轻声说:“墨卿,为何这般神色?”
“你为什么又去寻他?”墨卿问,颜色不善。
我掩口笑道:“我去寻他没有事情,我知道他要进宫,我只是想要他派你过来,我找你有事说,你坐下。”
墨卿的神色缓和多了,骤然间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刚才忘了向我行礼,忙垂顺了眉眼,拱手道:“殿下找墨卿有何吩咐?”
“墨卿,我们已经确定了沧海榉就是那个预备逼父退位的皇子吗?”
墨卿微怔了一下,点点头,“陛下谨慎,怕泄露天机,并没有告知桦非,时机未到,我等只能猜测。”
猜测?可笑,“墨卿,这等天大的事情怎么能猜测?万事俱备,却不知道要助的人是谁,不可笑吗?”
“可是殿下,陛下应该告诉了你!”墨卿的眼睛亮晶晶的,信任地看着我。天,他们这样周密地做着准备,完全信任地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到现在仍然一无所知。虽然那晚沧海榉向我那样表白和自我暴露,但我依然怀疑他并非造反的最合适人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墨卿,我的那块蝴蝶形状的羊脂白玉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看了我一眼,闪过目光望向窗外落了叶子的桂花树,缓缓地说:“你与沧海槿盟定终身的时候,不是送给他了么?”
颓然倾塌!那名道士怎么就雕了一个蝴蝶一个金槿花,这怎么能让我不去浮想联翩?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必须知道我的盟友是谁?可我记得在逐鹿苑,沧海槿并没有承认。
“墨卿,你告诉我,对于我与沧海槿的盟约,我父王他是否赞同?”
墨卿微微苦笑,“殿下,陛下还没来得及同意,你就已经被沧海王赐婚给沧海枫了!”
……茫然,没有一丝有用的信息。老伦来报,说二王府的仆人来了,候在门房,见是不见?我忙叫传进来。
那二王府的仆人看见墨卿,眉头一惊,准备好了的话一下子不敢说了,道了声好就站在下首枯立。墨卿起身道别,便用手按了剑走了出去。
我问那仆人,“你家王爷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殿下,我家王爷叫小人把这个交给蝶公主,并叫小人对蝶公主说,明晚上天太冷,白天太阳大,正好要去看英雄会,要打鱼就选那个时候吧!”
我心里一凛,接过他递上来的墨绿锦帕,轻轻打开,竟是一枚羊脂和田白玉,刻成金槿花的模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