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阳坊的府门口,成了《水浒》里的水泊梁山,两边站了两溜排男人,却神色长相均不相同,连气质服饰都是各异,只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不管多俊朗还是多猥琐之人,都有一股轩昂之气,叫人小瞧不得。
在这两溜排男人的中间,站着另外八个男人,为首一个,后面三个,再后面四个,站成了个三角形,分明着地位的高低。为首的是个中年的汉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大boss。此人紫红色布衣长袍,轻挽在腰间,微微露着胸膛,长发并未绾,披在肩上,身形很壮,长得还有点小帅,却极尽粗犷,神色间除了那股轩昂之气外,还自带着贵气,看着我,嘴角微向上扯,算是邪笑吧。
我盈盈立在门里,俏声说:“这就是八位爷了吧,有失远迎,请恕罪!”
“啊哈哈!”这为首大汉未作声,他后面一个看起来及其猥琐的一个老头子,哆嗦着几颗未掉的牙,哑着声说:“蝶公主殿下不必多礼,我们是不请自来,就是要看你脱了衣服跳舞的!”
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并未露出怒意,只是正了正颜色,凛声道:“我罗蝶是为他国公主,在沧海帝京便是客人,本应与朝堂百姓都和睦相处,但也绝不会软弱到被人欺凌的地步。来到我门上的客,本宫自当以上宾之礼款待;可打到我门上的贼,便也绝不会讨了什么便宜去!”
那老人没料想我不温不火地说这话,黄牙一呲,想要再拿话激我。却被这为首的大汉止住了。他露出爽朗一笑,拍了拍胸脯,“我就喜欢说话直爽的人,我们兄弟与蝶公主神交已久,今日既然来了,就自当享受一番作为上宾的待遇,哪里能自讨不痛快呢?”
他后面的兄弟们连声称是,嘻嘻哈哈笑得好不奸诈。
我忍住心里的怒火,依然笑语盈盈,“那就请进吧!”
并一面吩咐全德将这伙人带到戏台下的另一边去,省得与京官女眷纨绔们发生摩擦。
这一行人约有二十来个,一坐到戏台下,大厅外便看着有些满了。而且咋咋呼呼的,端得热闹了许多。我吩咐全德多带了几个人在那边伺候着,照顾周全了,也看着他们不叫生事,谁知道他们此来是有什么目的,不能不防。
五王终于在我等得快要绝望时姗姗迟来了。当老伦进来大声禀告桐殿下到的时候,这边所有的宾客都站起来,有的甚至出去,带着十二分恭敬将正太迎进来。沧海桐携着如婳。才子佳人,宛如一幅画一般,昂头走过一干宾客间,突然看见戏台那边的帝京八爷,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在将要入座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轻轻摇头,表明了我并未邀请他们。他便不作声地露出一丝浅笑,我心里略略放下些了。正太的意思是不要紧,能拿得住他们。
我从粉巷登临阁请的戏班子正式敲锣开戏。我陪着五王坐了一会子,便告退下去换装。本来叫江南绣做的礼服尽数被沧海槿那日抓乱党同匪给缴走了,我只好请其他绣行绣了面料,自己在家里指挥,让婆婆主裁,做了这一件别出心裁的晚礼服。黑色绸缎作底,叫绣行在左胸和腰部各绣一只蝴蝶,裙摆束成鱼尾状,用墨纱缀了大朵的花拖在地上。这是前世里标准的晚礼服,但我想裸露的部位太多,端的有伤风化,就又用墨色轻纱作了一片抹胸和两只莲花中袖。将头发高高盘起,插了一支珠花簪子,又披了一条绛紫色的纱质长披肩,一双同色的绣花高跟鞋。让两个丫头托着披肩走了出来。
更出位的是,我给两个丫头也准备了晚装,一人一身墨绿色的小礼服裙,用我发明的陶瓷烫发工具做了满头的天使发卷,千娇百媚地登台亮相。那一刻,所有的人眼睛都直了。
我心里很是得意!缓缓走上戏台,就像前世每次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一样,在我父亲请来的满座宾客的赞美中,轻轻施礼,嫣然一笑。开始讲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套辞。
我缓缓看向宾客们,心里有一些些满足,却似乎还掺杂着一些莫名的期盼。当我环视了一圈后,心里隐隐地失落了什么东西,轻得好像一缕烟雾,无法捉摸。
他们如同我意料中的一样,不论是谁,都显出格外的吃惊,仿佛想要把我的模样好好研究一番,再深深记忆下来,好作为日后闲聊时最好的谈资。不管错愕也好,艳羡也罢,我的每次出场都必定是一个饱受争议的角色,而这一次,更是我故意的,就利用这个角色来打一张牌。因为我策划着要在今晚艳惊四座,以能够成为沧海帝京时尚的代名词。
“蝶儿非常感谢每一位宾客的到访,各位的光临,是对蝶儿最大的信任和友谊——蝶儿为大家准备了许多精彩的节目和游戏,希望各位今天晚上能够在寒舍玩得尽兴。”
估计我说的话他们有些听不太懂,毕竟在这世,可能没有女子登台发言的习俗,但不出尽风头,怎么能够达到我的目的?我又是一笑,双手轻轻拍起来,下面的宾客受了启发,也跟着我拍手,我吩咐好的乐队师傅们适时演奏着各种音乐的片段和音效,十分新鲜有趣,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话说:垒起七星座,摆起八仙桌,来的都是客,过后不思量。不论是抱着哪一种心理来的人,在这一时刻里,倒都是称职的宾客,跟着我精心营造出的气氛,心情十分愉悦,神色间很是配合。我命令老伦传菜开宴,登临阁的戏班子暂时退场,五王府的师傅们自后台上来,排坐了一圈,弗一开音,立刻倾倒了一片观众。几名男伶翻着跟头从后台两边上来,踏着节奏边舞边唱一曲《在梅边》。
这是我为他们精心挑选的,昆曲和hip-pop结合的r&b曲风,真是太适合外表英俊又倜傥的男孩子来表演了,我当时为了教他们hip-pop,可没少费功夫,好在从小就学习表演的优伶们十分的聪颖过人,再加上古典民族乐器和小鼓强节奏与曲调的契合和互相渗透,一曲结束,竟引起雷鸣般的掌声。轰动的程度,已经不消我有任何担心了。
这一曲舞完,宾客们意犹未尽,尤其是帝京八爷那一干弟兄,更是叫嚷着没看够,非得要再演一次一饱眼福。可是下一个节目在叫嚷声中登台了。还是五王府的戏班子里的优伶,一男一女,唱了一曲我教给他们的《henyoubelieve》,虽然唱的那醋溜英语如若在前世,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饶是不懂歌词意思,但却仍能倾入真心演绎,十分煽情,让满座宾客无不动容。
我于歌舞文艺,实际上是个刚刚及格的学生,只能略懂一二,说出大概意思,但在这世的伶人面前,却无疑成了最好的老师。他们天生聪颖,再加上整日熏陶,虽是文化迥异,闻所未闻,但艺术之间的相通,所舞所唱的灵魂是一样的。听我一点便能理解,看我一演便能学会七八分。到后来,我自己演不了的节目,却叫他们出神入化地演了来,真真不能不叫神奇。
一连几个这样的节目下来,我的宾客都基本上只会张着大嘴拍手了。如我所料,却又比我料想得更为夸张。当我穿着巨大裙摆的西班牙热舞裙走上台时,满座的热烈已经要将寒冬腊月的冰雪都融化掉一般。庭院外几棵淡淡的梅树周围,站满了府中的奴仆,面露骄傲地看着我,使劲地鼓掌,那一刻我心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曾几何时,还是敌人,他们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里,可似乎慢慢在他们心里,真的种下了我就是主子的念头,尤其在这许多外人面前。或许人之本性,便是如此罢……
同时,我在京官家眷们的眼中,读出了嫉妒。那是多么熟悉,因为我曾经很多次在咏舞薇那里领受过这样的神色,是那种隐隐的,隔着心痛的,却又艳羡的目光。我突然想到了沧海槿,他,他们,他和她,在另一个地方,也举行着这样的一场宴会。不知是否热闹,不知是否快乐……我的呼吸突然乱了几拍。
师傅的乐器已经开奏了,前奏在强弱分明的鼓声中轰然爆响,我垂下眼睑,略微调整了呼吸,数得了拍子。待得重新抬起目光时,已是傲气四射,满目光华。在众人热切的情绪和期待中,我猛然发现,多了好多的宾客,台下比刚刚拥挤了几倍。似乎我请的人没有这么多,难道都是像帝京八爷一样,不请自来的?座位不够,有的竟是互相挤坐着,坐不下的就站在桌子周围的空隙里。
我微微吃了一惊,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了沧海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