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时,日已西斜。婆婆将一干验货的营生全都做好了。正房的桌子上,地下摆着好几只木箱子。她将箱子一个个打开给我看,一边汇报结果。
其实东西一无例外全部做得十分精美,我起初还担心琉璃厂的师傅没有做过q版的卡通人物,没有想到却尽数照我那些个泥塑的模型给捣鼓出来了。有的是簪子,下端镶上银簪;有的是头绳,配以金银丝线;有的是项链、手链,扇坠,反正该有的首饰都做了。
全部验过一遍后,付给了小伙计钱,他却不走,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来,满脸笑容地说:“师傅钦慕殿下这般设计功夫,想来拜见殿下,可是不知殿下是否应允,特让小的斗胆问一句。”
呵,那是想把我这版权要了去做生意吧。精明的商人,果然为商者,不论古今,都是一样的狡猾。
“不妨事,他什么时候来了,叫门房传一声就行了。”
小伙计喜滋滋地去了。
我回身问:“婆婆,昨日里送来的那些个绣花鞋,分好没有?”
“已经分好了,就是照着殿下你抄来的各家太太小姐的尺码分的,我点了三遍,不会有错。”婆婆晓是大户人家里长年的佣仆,做起事来很是利索,而且相当不含糊。
“好,那些个扇子绘得怎样了?”
“昨天就送来了,都照殿下的意思,绘得极其古怪……”她搬来一只木箱,里面全是折扇,拿出来撑开一把,“这好像还说了个故事似的,只是这上面的人眼睛咋这么大,无端的看着滑稽。”
这是我照前世那些漫画画的,虽然我画功一般,如若在前世,是根本拿不出手的,但这是古代,就凭这世里从未见过的创意,也足够他们青睐了。她拿的这一把上就正好画了阿拉蕾,鸟山明的匠作,竟被我弄成这样,不过扇坊的师傅倒要比我高明一些,至少线条神态还比我把握的要好很多。
“这也分好了吗?”
婆婆脆声应道:“好了!”
我欣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婆婆,不过还是要麻烦你一趟,叫二猫子驾着车,去各家府上,连着请柬将这些礼物一并送了去。”
“好好,殿下只管放心。”婆婆展出一脸谨慎的笑容,叫进二猫子,搬着东西去了。
又剩我一人枯坐在家中,凝望着院中的已枯了枝丫的桂花树,无奈地笑出来。为了让七天后的生辰宴能够开起来,我煞费苦心地整治了这么些前世里我身边的时尚,做成他们可以使用的物件,作为礼物与请柬一同送给他们。如果他们因此生出兴趣,能来参加我的生辰宴,我也算没白忙活。
出去到府里各处转了一圈,好笑的发现,家人见我都奉若神明,及其恭敬,比之以前的周到,简直更是无微不至。罢了,只要不要再给我背后搞鬼,我便谢天谢地了。
慢慢踱着步子,竟来到苏丑儿的院子。天气寒冷,而他依然穿着薄薄的衣衫,忙碌地磨药,倒也满头大汗,身上冒着热气,那红色的衣襟贴在他前胸上,露出结实的胸膛线条。我笑笑,问他,“才忙了一宿,这般的忙活,不要命了?”
他抬起眼来,抹去汗珠,面无表情地说:“你的那位枫殿下祛病所需草药,十分复杂,若不赶在这几天配出来,恐怕要延误了病情。”
我知道他心里恼我逼他昨晚演那一出戏,便笑着从袖中掏出手帕来递给他,口中说道:“辛苦你了,丑儿。如若能医好他,我真不知怎么谢你!”
他却不接,而是反问我,“如若医好了他,你便真的要嫁给他吗?”
我一怔,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嫁给他,我还没有想过,可是如果真的要嫁给他,那不是真正遂了自己所愿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默不作声,又起身去簸药,簸了几下,停下来看我,仿佛有话要说,却终究没说,又回头去簸。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垂下眉脊,黯然地笑笑,“你是想说沧海王不可能再将我赐婚与他了吧?”
他簸着药的手顿了一下,却沉默着没说话,手中又动了起来。其实这一层我早就想到的,所以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的事情,可是一旦拿出来深究,却是这样叫人心痛而怅然若失的。有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可能的吧,现在又何必去多想……我忍了眼中的泪水,让冷风吹干,复又换了一种肃穆的口气,“丑儿,我那些狗奴才们的性命真的无碍吗?”
他终于停下来,露出不快的表情,“能有什么碍,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掩人耳目的,你掌门大人不愿意作法,只得由我来代劳了。”
我佯怒道:“咄,放肆,有这样跟掌门大人说话的吗?”
他没反应过来,一愣,看我扑嗤笑了,便忍了笑意,始终不愿开怀,却涨红了脸,更显滑稽。
苏丑儿住的这里,我不让人进来,一切生活由他自己照料,是因为我怕他武功尽失,别人会害他,安排了几个暗卫在外面守着,墨卿既得了我的令,便不会再对他下手。所以他这里与外面几乎隔绝了。老树参差,藤蔓绕墙,倒也像是一方世外桃源。
他手里拨弄着药材,淡淡地说:“你该到普贤山上祈福了!怎的不见你准备?”
“上普贤山?”
他一笑,落寞地说:“我知道你便是这反应,你如果看我不顺眼,就一剑杀死我吧。”
“我要杀你早杀了,还用留到现在,既救了你又杀你,我是神经病么?”
他没听懂我说的神经病是什么,愣了一愣,便岔过话题,“帝京的贵族每到生辰日前,都要上普贤山祈福,而我的记忆中,你自从来到沧海帝国,每年都是槿殿下带你去的,今年他没有过问此事吗?”
呵,四王?他们的关系当真如此亲密过?可是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再过问我了,更别说相陪上普贤山祈福,就曾经在这个地方,开始下雪的时候,我已经让他决然离去了。
我绽出笑容,不在乎地说:“噢,我当真忘了,没关系,我明天自个儿去!”
我这里逗留了这么久,等回到上房时,天已经大黑了,两个精头精脑的家人在上房的院子外面转悠,一见我,长揖到底,连声说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有事?”我好奇地看着他们,也带着三分警觉。
他俩老实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弯了腰抱了拳,极恭敬地说:“今天从宫里传出消息了,小的们就赶来报告给主子听!”
好么,刚刚策反过来,就来给我汇报消息,看来,我的手段奏效了。
我很是欣赏地一笑,“不错,说吧,什么消息?”
他俩得到了鼓励,很是踊跃,“今儿早朝时,陛下降旨着四王槿殿下清剿帝京的南匪乱党;撤掉二王榉殿下的运银差事,由三王枫殿下接任;明年九月便是沧海帝国建国八十年,预计在东海岸边的成山头建一座珠台,由五王桐殿下和司礼署监造;陛下将左丞相咏嘉贺的女儿咏舞薇赐婚与四王槿殿下,婚期定在明春三月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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