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固山寨东边的山脚下,初秋的景色凉爽宜人,刚刚下过一场暴雨,不仅浇熄了山谷中绵绵不断的大火,也为这山上的草木重新染上了一层红与黄交相辉映的美景。实是难得的人间美色。
我策马走在这醉人的景色中,静静的欣赏着自然给予人类最大的馈赠。两名卫兵远远地跟在后面,倒也尽职尽责,只是神情拘谨木讷,手脚笨拙,我着实是不甚喜欢。而且,这两个卫兵还是白尚武带来的兵,我又岂能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一阵的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没有转身,只看着树上的红色叶子轻声说:“红尘,你伤还未愈,不用这么赶的,你这马,可是骑着不怎么安全啊。风先生定然会在竹屋里等你回去。”
“也只有公主能听出来我的控马技术如此糟糕。”红尘依旧是一张冰冷的脸。不过,习惯便好,这样的红尘,可是会更为讨喜的。可是一旦想到她是已经十八岁的女子,我心中就会开始纠结:多好的美少年小正太啊,咋就突然变成了一座冰山美女了?
“红尘是来批评我今日在中军大帐中失态的事情吗?”我故作娇蛮地问。其实,我很想看到红尘变脸的表情呢,所以,这样的故意挑刺,肯定不会仅此一次
红尘摇摇头,“公主说笑了,我这几天养伤,一直都是一觉睡到中午,今日又哪里去过什么中军大帐?”
我转过脸去看着红尘冰冷而清秀出尘的脸,笑得妩媚而俏皮,“那是我又拿睡梦中的事情当真了——原来大家都在做梦而已!”被沧海槿扛去丑儿那里时,我可是有瞟到你的身影,所以隐瞒也没用呐。
和红尘两人调笑了一会儿,身后的卫兵被我们甩远了不少,本就面无表情的红尘骤然严肃起来,“有重要军情要跟公主汇报!”
“请讲!”
“我今早听见有探子像沧海槿汇报,阿烦王带领部众进入隐山谷,遇到司屠青他们的埋伏,损失惨重。而阿烦王军队内部本就人心不一,虽众不敌,当他带残余部众从山谷西边逃出的时候,又遇上石曼卿,双方一场恶战,身边大约只剩下了五千人,全部向西北奔逃而去了。”
“冷风扬带领的阿酷王部众呢?”
“冷风扬的人早已被阿烦王剥夺去了十之八九,又在兆固山下中了阿烦王的诡计,尽数死伤,下落不明。”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冷风扬可以说是草原人里面最精明的人,但他输就输在了这个精明之上。”可是我的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安,这冷风扬,恐怕没这么容易就被阿烦王除去。怕只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冒出来,来个攻其不备。
“石曼卿的人追击阿烦王而去,此时可能已经到了赵初与草原的边境了吧。”
“阿酷王倒算是一世英雄,但这阿烦王却实实在在是个小人。”对于阿烦王,我自是万分鄙夷,不若阿酷王那样,我还颇有几分敬佩之情在里面。
红尘点点头,略一沉吟,道:“此一役,石曼卿和江子明的功劳最卓著,的痕迹多会在军功奏章上奏报石曼卿占头功,只可惜了那江子明生死未卜。”
我摘下一片红叶在手里把玩,也是想起了江子明。当初潜伏在北朔军中,一直是他在保护我,如今却是……这样的人,确实是可惜了啊!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红尘不必提醒,如果有可能,我会想办法拉拢石曼龄的。如果有他支持,我们的复国大计,就又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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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烦王带着残兵败将五千人逃至赵初的边界,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夜幕逐渐降临,一天一夜的没命逃亡,再健壮的人也要吃不消,何况那些负伤的亡兵?在他们的前面就是茫茫的大草原了,一旦过了这条边界线,再想追缉他们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阿烦王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人提议在此树木繁茂之地休息一刻再赶路,他也点头同意了。
刚刚下马来,燃起篝火,兵将们再也顾不得上下礼仪,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匆匆吃了点干粮,就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只有阿烦王睡不着。他望着来时的路,心里仍然惊惧不已,他打过无数场呃大战,但是却也没有一场像这场战斗这样打得这么惊心动魄,败得这么诡异。沧海帝国打败阿酷王时,除了几个异常鬼魅的上将外,几乎不见主力,竟是借天力以灭之。
而换到自己,沧海帝国明明对那条隐蔽的山谷毫不设防,没有半点军事的痕迹,却竟然在那里伏下重兵,专等着他去上套,好不容易逃将出来,竟然又碰上了沧海的大股兵众,足足有十万。难道那些貌似乞丐的大股流民,竟然是早早潜如赵初境内蛰伏的沧海主力兵团?
中原人用兵,当真诡诈。
阿烦王心里一阵寒冷,想起了被桦非杀掉的阿酷王。摇了摇头,他的这个兄长就是太迷信武力了,他当年靠武力统一了草原各部,力量强大得无人能与他对抗,只得唯他马首是瞻。但他那套彪悍作风显然不适用于中原,让一个小小的间谍就给轻易收拾掉了,可叹英雄一生,末路怆魂啊!
阿烦王想到这里,心中骤是一喜,虽然阿酷王可叹可悲,但毕竟是中原人替他除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只要回到了草原,就只剩他阿烦王部落的实力最强了,再次统一草原,做大汗的人,非他阿烦王莫属……
但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下这个想法带来的兴奋,逃来时的方向上,原本黑压压的地平线上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仿佛那里天地之间都被烧着一样。紧随而来响起的冲天的杀声直击耳膜,沧海帝国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了!
“大王,我们得快逃了!”一个小幕僚哭丧着脸道。好不容易已经看到草原了,竟然又让沧海的追兵给追上。这上苍太可恨了,先给了他们希望,紧接着却给了他们份更大的绝望。
阿烦王抬起鞭子抽了他几下,“给我振作起来,不许哭!”
“快逃啊——沧海的兵追来了——”哭声反而响成一片,阿烦王无可奈何,只得翻身上马,一心向北,逃命要紧!
“阿烦王——哪里去——”
一声呼啸如从天上来,阿烦王的马受惊了,高高地跃起前蹄,要不是阿烦王身为草原强部首领,控马技术非凡的话,一旦此刻摔下马去,定然要断腿了。
桦非带着一千人如鬼魅般骤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前面,皆着黑衣,没有点火把,月色下人人面色饱满,精神异常,马儿都不安分地跳着橛子,跃跃欲试,显然这行人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
“怎么,你——”阿烦王指着桦非说不出话来。
“阿烦王你脚力虽快,但也不及我的马程快,他们是我训练出来的飞虎队,可以日行千里,我们上午就等在这里了。”桦非因这段时间以来的艰苦生活,变得清瘦精干的脸上露出鬼一般的笑容。
阿烦王大吃一惊,“桦,我只知道中原人用兵诡诈,却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将骑兵训练到如此地步——哈哈哈”阿烦王悲啸了几声,接下来的命运,不用想也便可知道。
然而桦非却也并不着急,只一字一句地说:“我并不是中原人——”
“什么?”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被阿酷王灭族的阿古部族?”桦非的浓眉下面一双如火的眼中露出意欲复仇的凶光。
“阿古突的部族——因为对抗阿酷王的租贡政策而被诛灭全族。”阿烦王心中一凛,“莫非你是——”
“我就是阿古突的侄子阿古木郎!”桦非悲愤之极,眼中闪着悲愤的泪光,在夜色下格外诡橘,仿佛是一匹受伤的狼,“我的族人全部惨死在阿酷王的刀下,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流落到了中原。昨日终于亲手砍下阿酷王的头颅,为我的族人报了仇——”
“原来你是木郎——当年在你族人的尸体间没有找到你的,我以为你被处以炮烙之刑,连尸首都没有留下呢,今天看到你还在人世,阿古突后继有人,他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阿烦王这两句叹息也倒真情实意,当年阿酷王要处死阿古突全族,他第一个就不同意,他同阿古突生前还是有一些交情的。
“木郎,既然如此,你应当跟我回草原去,助我建立千秋伟业,也好光复你的阿古部族!”阿烦王诚心诚意地道,并在那双三角眼中流露出了满满的希望。
却不料桦非竟摇了摇头,“光复一族,谈何容易?何况我亦不愿负了赵初王的知遇之恩!”
夜风凛凛,从北边刮来,带着草木的芳香,吹动桦非头上绿色的帽缨,原来他竟然穿着赵初国将军的服饰,穿戴得这样整齐,哪里还有一点草原人的样子。
“阿烦王,你走吧!”桦非淡然开口。
阿烦王大吃一惊,桦非的神色却十分坚定,他举起马鞭挥舞了一下,身后的骑兵便马上向左右两旁退去,留下了一条路,黑魆魆地通往北方。
“你——”阿烦王心中疑惑不解。
“我知道当年你一直在为我的族人求情,不惜得罪阿酷王,被硬生生地剥夺去两片水草最为肥美的草场,我叔父被杀后,你还替他收了尸,这些恩情,我阿古木郎是应该报的。”
阿烦王一阵感动,却又有些不舍,“木郎,既是如此,何不随我一同回到草原去?”
“我的族人死了,我作为草原人的心也便死了。赵初王和罗蝶公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当回去报答他们,也不枉他们看得起我的仁义之情。你快走吧——不要等我改变主意!”桦非双眉一凛,厉声喝道,用刀指着让开的路,那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阿烦王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带着人马从那条生还之路纵马而过。
阿烦王的人跑出去了半里多远,却又突然奔了回来,桦非大惊,立刻调整兵马,摆成一字,准备迎战,不料阿烦王抱拳朗声说道:“木郎,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阿烦没齿难忘,等你哪一日想通了,回到草原来,就是我帐中的兵马大将军!”
桦非一笑,抱拳相送,目送阿烦王的残兵败将逶迤远去。
草原历史上的一个新的篇章,便从这里展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