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是直接把我拖到床上的,然后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醉了七八分的库卡索,像踩着棉花一般一步一步走过来,还一边走唾液便一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那样子,糟糕得让我怀疑这家伙是否天生智障。
库卡索一边走一边扭动腰肢,仿佛是在舞草原蛮人打架前舞的那种步伐。我安静地看着他,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便是他功夫了得,此时也已经是醉了个七八分,要对付起来想是也不会太难。没有按照当初和沧海槿一起定好的计划,私自拉上江子明潜入这北朔军中,我最大的目的正是想要寻得机会除掉北朔的一员大将,好让他们元气大伤。若我此次真能成功击杀库卡索,这便是一石二鸟之计了,不仅除掉库卡索,就连那冷风扬也定然难逃罪责。
两个月前在兆固,我们商讨的计划也不过是让沧海槿摔一小队士兵混入这北朔军营重地,一方面探听对方军情,一方面亦是要伺机烧掉对方的粮草。当初冷风扬可以设计烧我们的粮草,如今这一方法要反作用于他自己身上了。
沧海槿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散布兆固塞内瘟疫盛行的谣言,不过就是为了今日能够一举成功。如果我们两相配合,这又会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乐事,关键就看我和沧海槿的默契了。今晚,就是这绝佳的机会,但愿那炽烈的火焰,能够适时的燃起。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门被突然推开,库卡索大惊之下一个转身,暴怒着嚷着几句蛮语,却看到只有桦非一个人弯着腰在门口。
桦非将一案酒席举过头顶,躬身递给了库卡索,“二王子送给大王子酒席以助兴,请大王子与美人共同享用。”
“二弟倒真是想得周到!”库卡索对此显得很高兴,在他接过酒席的时候,却未曾注意到桦非往我这边瞟了两眼。他那眼睛里跳动的神光分明地告诉我,这酒席便是冷风扬下过药的。
我粲然一笑,示意我已知道,然后便见桦非又一次躬身,退了出去。
“沧海的小娘,美的,不用说,伺候我,跟我吃好的,喝酸的——”库卡索醉得已有些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口齿不清的。
我心里暗暗好笑,“喝醋才是酸的呢,说口半生不熟的中原话,还敢来杀我的同胞,抢我中原的土地!今夜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心里恶毒地想着,却是已起身从他手中结果酒案。
“小娘,你要干什么?”库卡索看见我接过酒案,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地反问他:“难道王子殿下不想先喝一杯美酒,以助兴致吗?”
库卡索一听我嗲声嗲气的声音,早就浑身酥软,恨不得立刻脱衣上床了。只是他此时却也并不发作,只连连点头,称道:“好,小娘倒酒,我与小娘洞穴蜡烛夜,喝交杯酒!”
我在心里嘲笑,脸上装出柔情万种,款款走过去,拿起酒壶正欲倒酒,然后却又突然装作害怕地样子指着门口惊叫起来:“王子殿下,你快看,是谁在那里?”
“什么?”库卡索对我的话显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我的样子不想是装的,便也只能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往我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我分明就看见了一条黑影!我平生最怕鬼了,莫不是鬼吧?你快去看看!”说着,我便躲到了帷幔后面。库卡索,你祈祷吧,你只剩下这最后的时光了。
“什么人在外面?”库卡索怒喝着走过去,我趁机迅速拿出那只装了眼镜蛇毒的竹筒,掀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进酒壶。然后闪身又躲到帷幔之后。
呼喝了半天不见有人回答,库卡索有些恼怒地走回来,对我大声嚷道:“没有人,小娘不要怕,有我在,鬼不敢来——”
可能是刚才在门口被冷风吹了几下,库卡索的酒此时醒了一半。见我笑盈盈的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桌旁到了两杯酒,竟是一点都不像怕鬼的样子,便不由心下生怀疑,眯缝着眼睛问道:“小娘骗我到门口,莫不是往酒里放了什么东西了?”
我一惊,心道这个大猩猩看似蠢笨,事实上心明眼亮,难怪阿酷王会重用他。看来,之前是我太小看他了。
“嗯?你说话呀!”库卡索站起来,脸色变得更显愤怒。
对这突来的变故,我却容不得丝毫差错,只能谄着笑脸,灿若桃花,道““我往酒里下毒了,王子还敢喝吗?”以退为进,这该是此时最佳的方案了。
“你——”库卡索反而迷惑起来,“真的下毒了?那你怎么还敢说出来?”
“因为我想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呀!”我千娇百媚地勾住库卡索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库卡索立刻又露出白痴一般的傻笑。
“哈哈,沧海的小娘,就是不一样,有趣,有趣!”
“那王子酒喝一杯酒吧!”我将酒壶凑到库卡索的嘴边。
“好,不过小娘先喝!”库卡索说起话来像一匹马在打响鼻,人倒是聪明得紧。我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仰起头大大喝了几口,然后用极其挑衅的目光看着库卡索,将酒壶递过去。那眼镜蛇也会被我毒死,我又岂会怕这毒?库卡索,纵使你万般小心,也料想不到这一层!
库卡索发出一阵大笑,“有趣,有趣,既然小娘喝了,我也要喝——”便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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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扬安排在库卡索房前的人跑回来报告:大王子房内折腾了半宿,已经睡熟了。
冷风扬凛凛一笑,将雕花几案拍得咔咔作响,“好,这就去禀报父汗,说大王子那里有要紧军务请我们去商议。”
阿酷王是一个比大王子还壮实的矮胖男人,五十开外的人,却还十分矫健,深夜外出,只带了几个随从,拿着一只长鞭,健步如飞。
我在角落里等了好久,总算等到了这一行人的造访。他们要是再不来,我估计我都要自己走了,这戏原来也是这么难演的。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屋内杯盘狼藉,库卡索的尸体翻倒在地上,面色渗着骇人的青黑,嘴角流淌着黑色的毒血,四肢畸形而僵硬,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死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阿酷王带着浓重的鼻音咆哮道,声音中带了明显的恐惧和震惊。自己的大儿子就这么陈尸自己面前,他又岂能不震怒?
“大哥——这,这是谁干的?”冷风扬显然也吃惊不小,那个本来还得意洋洋的翻译官突然面色惨白,一瞥间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然昏迷的我,便指着我冲冷风扬使眼色。
阿酷王显然也看到了我的存在,暴怒道:“她是什么人?”
冷风扬连忙躬身致歉认罪:“儿臣不知。难道是大哥的——”
“拖过来!”随着这一声命令,我才被从“昏迷”中叫醒。醒时伏在阿酷王的脚下,一睁眼便开始故作受了不小惊吓的样子,嘤嘤哭泣。
“你是什么人?”阿酷王厉声斥问。
“我、我是——被二王子抓来的舞娘。”我颤抖着声音回答。而今库卡索已死,我自然还应该再送点额外的“礼物”给冷风扬。既然你有足够的能力改组草原雄鹰,我便不得不给你多设置一些障碍了。
“你胡说,我何曾认识你?!”冷风扬这句是用蛮语吼的,惊慌已将他完全暴露,很明显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等事情发生。阿酷王凌厉的眼神像一把匕首一样划过他的脸,然后又头也不回地叫翻译官问我。
“大王子怎么了?”
“是,是吃了二王子送来的酒被毒死的……”我指着冷风扬惨白的面孔,心里在暗暗得意。谁让你之前想要利用我来设计库卡索,我这只是回礼而已。
“你这个泼妇,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奸细——”冷风扬作势便要拔剑杀掉我,以泄他心头之恨。
“啪——”一道血印在冷风扬白皙的脸上绽放,他被阿酷王一脚踢翻,摔在我的身旁。
“畜牲!”阿酷王狂怒地喊,“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一群士兵立刻涌进来,冷风扬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叫道:“不,父汗,不是我,分明是有人害死大哥,又故意陷害于我——”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接连传来两阵尖利的唿哨,紧接着便人声喧嚣,这是阿酷王联盟中传递危险的信号,阿酷王紧执马鞭,指向屋外吼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翻译官跑出去又跑回来,汗涔涔的几乎无法说话:“古斯塔将军被人、被人暗杀了!西面的粮草营也、也被人给防火烧了!”沧海槿的动作倒还蛮快的,也比较合时间。
“什么!”阿酷王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将士出征粮草先行,如今粮草被烧,这场还未开始的战争,倒是要他如何去打?
冷风扬恍然大悟,转头用凌厉的眼神射向我,无奈自己被卫兵抓了个结结实实,根本无法动弹。我和他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翻译官扯着嗓子喊:“还不赶快抓刺客——”结果就在月色下被闪电一刀,结束了生命,临死还瞪着三角眼,脖颈上渗出细细的一道美丽的红色。那剑法迅疾如闪电,这样的功夫,我只在沧海槿身上见到过。
“嗷——”阿酷王一声怒号,长鞭一挥而出,仿佛缠住了什么,拖回来一看,只是一只剑鞘。
“都给我出去抓!”阿酷王再次下了命令,抓着冷风扬的卫兵一轰跑出去,获得自由的冷风扬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抓我,不料我早有防卫,一个翻身跃上了窗边的木桌,被窗外一个倒挂的人影惊鸿一掠,便双双飞上了房梁。我开始越来越庆幸我是会一点轻功的了,看来百毒门掌门,也只有这一个用处了。
冷风扬跟着跳出来,上了房檐,便只看到两道人影飞速移动,我长长的大红色裙裾在夜色中格外妖娆诡媚。冷风扬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暗器,使出全身力气向我那火红的裙裾掷出去。
我的身影顿时萎顿了一下,向下伏去,却又很快被身旁的人抱起来,继续狂奔,逐渐远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