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一夜下来，金部长都没有休息了。吃过晚饭，他到现场做最后一次检查，如果还是找不出原因，明天一早就要向国外发电传，请老外来处理了。周森这几天一直忙于新生产线的准备，好容易喘口气了，又被金部长拉来。

面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两个人就逐个环节进行着调试，眼看到半夜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金部长对着两个设备员，埋怨起老外来，对这种洋设备的维护，他们总要留一手。

周森借来了一套工装，要来手电和纱布，要从管线钻进硕大的齿轮罩里面去看看。金部长虽然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明天，要按计划开始一条国产化生产线组装，这问题再解决不了，就要请外国专家来帮忙了。

半小时以后，周森爬了出来，请求金部长重新启动机器。这时出现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效果，机器的所有参数全部恢复正常，一件高精度的配件一会儿就制作完成了。

金部长连连拍着脑袋，对着周森的肩膀重重地打了一拳，原来问题被他想得过于复杂了，只是齿轮罩封闭不严，油污与灰尘影响了齿轮的精度。

第二天下午，周森陪金部长去机场接机。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是汽车动力协会副会长，汽车制造博士生导师鞠先生，跟在后面的，是汽车专业委员会的委员，周森的导师吴教授。周森听说，吴教授已经被两家汽车公司聘请为独立董事。

金部长指着周森说：“我把你的学生带来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应该叫同行啦。”吴教授对周森说，“上次是在大浩公司看到你，这次又在龙华公司看到你，现在汽车行业人才匮乏，你每一次跳槽，身价都在上涨啊。”

“周森这小子我特别喜欢，他以后很有可能会抢了我的饭碗啊。”金部长说，“按照您的意思，我拉了一个国产化课题组的成员名单，周森是课题组最年轻的成员了。”

周森一副受崇若惊的样子，对金部长的提携报以无言的微笑。周森有些庆幸，又有些无奈。龙华已经与一家汽车厂签定了合作意向协议，这家公司派团来公司考察了现有生产情况，向龙华公司提出，要把新一条生产线开起来，然后再签定正式协议。周森既然进了这个课题组，说明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部里的认可，同时也意味着他将失去自由。这回他是被勒紧了小绳，上满了发条，生产线不到投产之时，是没有喘息之日了。

吴教授还没出机场，就接到一个电话，盒上手机之后，看了看周森。很快，周森的电话响了，一个久违的电话号码，是尤大浩打来的。

“听说你回龙华了，你小子，还和我玩心眼。其实你满可以回我这里来，我们的规模也许暂时赶不上龙华，但个人的前途不会比龙华差。”尤大浩说。

“汽车下水成功后，我就回去了，但愿我没有因此得罪你。”周森说。

“哪里话，这是你的自由，龙华是我的配套企业啊，我也希望它好，你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听赵玉珏的事务所的工作没了？我也是才听说这件事。”尤大浩说。

“要是她冒犯了你，还请你多担带，她也是为了工作。我一直是非常配服你的创业精神，但是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我也会像赵玉珏那样做的。”周森说。

“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对赵玉珏做过什么。如果是我公司里的什么人，在这里面做了手脚，等我查清楚了之后，如果属实，我会专程向赵玉珏道歉。”尤大浩说。

“那我先替赵玉珏谢谢你了。”周森说。

“你们也该结婚了吧？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我会亲自到场祝贺。”尤大浩说。

为北京客人举行的接风晚宴结束以后，周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借着月光打开了车库，坐到了方向盘前面。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亢奋伸了一个懒腰，嘴里轻轻哼着：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

他才能叫男人

白鸽要飞过多少海浪

她才能休憩在沙滩上

这些炮火要发射多少次

才能永远地停禁

朋友，答案在风中飘

答案啊，在风中飘

忽然想起供油系统还有问题，他便离开座位，揭开车箱盖，鼓捣起来，再次坐进驾驶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周森感到全身酸软无力，无法摆脱的困意悄然袭来，他穿一身黑色燕尾服，挽起穿洁白婚纱的赵玉珏，在众人的簇拥中，姿态优雅地钻进“诺亚方舟”里。他驾车穿行于热闹的街市，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一泻千里，向着最美好和神圣的地方进发。一阵酸痛使周森清醒过来，他趴在方向盘上，压麻了胳膊。天已经放亮了，周森悄悄打开家门，发现父亲已经出去早晨练了，看来，他们对他加班已经习以为常，以为他在公司加班呢。

周森和赵玉珏的婚期，已经定在三个月之后。他所有的闲暇，全都被“诺亚方舟”填充，婚礼的筹备，还没有什么眉目。为了造这台车，姐姐从国外寄给他的近十万块钱，已经都花光了。家里的钱刚过五位数，买房子就没钱结婚，结婚就没钱买房子。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要和赵玉珏商量商量，用贷款买房。

赵玉珏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早晨就打来电话，说有个同事急着用钱，要卖掉闲置的二手房。

周森有些犹豫：“二手房？”

“二手房怎么了，你的钱都砸在车上了，还有钱买新房吗？”赵玉珏问。

“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去看房。”周森顺水推舟地说，正好金部长给他放了一天假。

周森到达约定的地点时，赵玉珏已经和同事等在楼下了。这是简单装修的二手房，坐落的市区黄金地段，标准的两室一厅，房主只住了一年多，只要搬进来，不用任何装修，就可以住人了。要是在大城市，这样的房子，没有几十万是下不来的。

虽然房价不算贵，但以他的实力，现在买下这个房子，的确有些捉襟见肘。赵玉珏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趁房主不在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要是真能买的话，房间里的东西我全包了。”

周森说：“你包了？我这么幸运吗？”

赵玉珏说：“我妈就我这一个姑娘，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想借女儿婚礼发财的人，人家还想搞点感情投资呢。”

周森说：“那你先替我谢谢咱妈。”

赵玉珏的脸腾地红了：“说什么呢，妈可以叫，女婿可不一定要啊。”

房主回来了，好像是特意给他俩留了商量的时间。赵玉珏抬高声音说：“你要是买房的话，房间里的东西我全包了；我要是买房的话，房间里的东西你全包了。”

“我回去汇报一下，晚上给你结果。”周森转向赵玉珏说：“我想用贷款买房。”

“我看行，就是怕人家房主等不及。”赵玉珏说

“我主要是没时间跑贷款，过了今天，公司又要忙了。”周森说。

“如果你实在没时间的话，我去跑贷款。”赵玉珏说。

当天下午，周森就从家里取了钱，交了自付款。

三天以后，周森打电话给赵玉珏：“不用贷款了。”

赵玉珏问：“为什么？”

周森说：“没时间，我已经交了现金，办完了办过手续。”

老墙从金晚疗养院失踪了，疗养院的金妈妈打电话给钟铭以后，他先回到家里，没有见到老墙的影子，然后开车找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是没有找到他。

到底为父亲换过多少个保姆，钟铭也数不清了。不是别人嫌伺候老墙太麻烦，不愿来了，就是他嫌保姆对老墙不周到，不让来了。最后这次，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自己找上门来，每天给老墙做午饭和晚饭，还帮助他换洗衣服，原来的保姆正好不愿意干了，就和钟铭要了工钱走了。那以后，这个大妈每天都准时赶来照顾老墙，到了月末，钟铭给她发薪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要，说是自己闲着没事，也不缺钱，就是想有点事做。一连几个月下来，她只要过他送的几箱水果，连买菜的剩下的钱，都一分不差地退给他。

就在钟铭满怀感激，准备好好谢谢这个大妈的时候，她也终于挺不住了，向钟铭推荐了一个免费的私营疗养院，老墙在那里可以包吃住，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可以健身和娱乐。这等天上掉饼的好事，钟铭根本不相信，但那个大妈带着他见过金晚疗养院的金妈妈之后，他终于相信了。老墙去了以后，情绪一直很好，作息也规律了，衣着也整洁了，人也胖了一些。钟铭每周去看他，他的眼睛里都露出一种安逸的目光，仿佛这里就是他向往的归宿。但是，一个孙的区长到疗养院慰问之后，院子里老墙不知什么溜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