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世时,姚夫人赶到医院:“生个女孩子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女孩子。”她坐了十分钟就走了,把孙婧娘俩晾在了床上。
孙婧抱着孩子去看一二三时,姚云龙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好像那孩子与自己无关。一次周末回家,她干脆把孩子送到楼下的社区托儿所,让一个老太太照看着。
“孩子呢?”一二三问道:“孩子怎么没有带来?”
孙婧说:“送到她姥姥家了,姥姥想孩子了。”
一二三说:“哪天抱回来吧,爷爷想她了。”
姚夫人附和着:“你要经常把孩子抱回来,让她爷爷抱抱。抱孩子,对老姚来说,就是一种休息了。”
星期六的晚上,姚夫人又把她叫进卧室:“你猜我给你弄来了什么?”她从抽屉拿出一张纸,上面盖着红色的印章:“我是很少求人的,我要了个二胎指标,你再给老姚生个孙子吧,这可是名正言顺的。”
孙婧接过那张纸:“等孩子大一点,我就再生一个。”
姚夫人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生不生,什么时候生,你说了算。我倒无所谓,老姚现在最大的愿望,可是早抱孙子啊。”
“那我现在就要。”孙婧对一二三的言听计从,对他的每一句话都视为圣旨。
“我是瞒着他把这个指标办下来的,他要是先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的。这种事儿,就是手续合法,也会被人抓住小辫子的。”姚夫人说。
不一会儿,一二三回来了,夫人在里屋打电话的功夫,他抱着外孙女,又是笑又是亲:“谁说孙子就比孙女好啊,我这个孙女啊,十个孙子也不换啊。”说着,他转向孙婧,“孙婧啊,我跟你说,我还就喜欢女孩子,你说现在这男女比例失调得厉害,照此发展下去,我看中国就别招商引资了,早晚改成招商引人啊。有人说年龄越大越是重男轻女,讲究传宗接代,我看呢未必,倒是你们女人啊,最重男轻女啦。我们都是国家公务人员,在这件事情上,我想你会注意影响的。”
那以后,孙婧每次回到家里,姚夫人都在她的肚子是扫来扫去,似乎里面藏着稀世的珍宝。可是,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孙婧也没有怀孕。孙婧常向姚夫人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啊。”
一有空闲,姚云龙就向家里打个电话,如果一二三碰巧在家,他们就会立即动身回家。如果一二三不在家,姚云龙就和姚夫人三言两语草草结束,他们即使准备动身了,也会取消行动。
只要姚云龙张啰回家,孙婧就马上梳妆打扮起来,那个精心劲儿,简直像参加一场重要外事活动。星期六的傍晚,姚夫人往一二三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告诉他儿子回来了,问他晚上想吃点什么。一二三若回来,就踩着开饭的点到家。如果他不在办公室,一般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孙婧很崇拜公公,想做一个孝顺儿媳,但她每次回到家里,见到一二三的机会不多。一二三本名叫姚尔寿。也许是读音相近吧,人们习惯在背后叫他一二三。孙婧结婚前听人们议论过,公公在部队里当过排长,是喊着口令上来的军旅出身的干部,一二三的含义,一就是一号首长,二就是二号楼,三就是三个套间,还真是那么回事。结婚以后,她又得到了另一种版本,一二三的来源,主要是他铁嘴钢牙,大会小会爱说三条,凡事都讲一、二、三。其实,爱讲一二三条,真是他的风格,姚云龙就听他讲过三点,这叫逻辑强、口才好。一二三这名字版本太多,连孙婧也弄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
一二三没有按时下班回家的时候,就连星期天也很少休息。人家都说领导忙,能从忙中得到乐趣,这乐趣到底是什么,孙婧只能猜测,无法体味。她记得有一则幽默:聪明领导加聪明部下等于效率,聪明领导加笨部下等于奉献,笨领导加聪明部下等于提职,笨领导加笨部下等于加班。一二三是一个工作狂,她断定公公决不是那种笨领导,他喜欢加班,也许有着一些不可更改的原因。孙婧也听人说过。公公单位的人,都经常加班,在这座城市的夜晚,是亮灯最多的一个一座办公大楼。公公办公室的灯,是大楼的总开关,他屋里的灯如果不亮了,全楼立刻是一片漆黑。当然,有时也亮几盏灯,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是为了表演给公公看的、表演给路人说的。
孙婧眼里的一二三,是个了不起的人,这种印象,并没有因结婚而改变。一二三对晚辈从来不说公事,有时当着晚辈说上几句,她也很难听出头绪。他对姚夫人却是个例外,无论谈到什么事情,姚夫人不禁领悟的快,而且一律站在一二三的立场上,像一个铁杆亲信。一二三的秘书姓田,三十多岁,有时要把领导送到家里,甚至陪一二三喝一点儿酒。田秘书对一二三只称厅长,对姚夫人直呼阿姨,深得姚夫人的赏识。一二三的司机老王,四十多岁了,对姚夫人也是一口一个阿姨,让孙婧直觉得肉麻。一二三拿不准的事,有时会问田秘书,田秘书没说几句,司机就趁机发表意见。一二三温和地说:“老张啊,司机要开好车,就不要参政了啊。”
孙婧有时在家里给一二三打个电话,问个好。这天一二三却打进电话来,实在出乎孙婧的意料,他在电话里找姚云龙,可姚云龙在外面吃饭,还没有回来。
“小婧啊,大龙常关手机,最近经常和什么人在一起?”一二三问。
“这个我不好说,他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啊。”孙婧说。
“最近大龙和胖子在一起没有?”胖子是一个副厅级干部的儿子,他的父亲已经立案审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