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裘愿君的脸,冯梦吓了一跳,面容闪过诧异与害怕,思绪电转,心中想着要说些什么才好,是要言不由衷地说裘愿君的脸并不丑,又或者明白地表示出自己的感受。
若是前者,冯梦知道自己脸上必定已经显露出惊讶,说出那些话语,显得自己的虚伪。
若是后者,则显得非常失礼。
然而,冯梦很快静下心,认为事情不太对。
身为堂堂聚宝阁阁主的女儿,裘愿君脸上有这么丑陋的伤痕,裘无偿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必定动用身边所有的人力物力,帮助裘愿君恢复到本来的模样。
这么一想,冯梦移动目光,看向裘愿君的脖子。
裘愿君脸上露出笑容,“果然瞒不过你。”伸出手,在脖子之间摸索,抠起了一角,随后把整张脸给撕了下来。
而在面具之后,是绝美到令人屏息的脸庞。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会让人觉得恬静,可是却让人不知该如何靠近的美,彷彿只要靠近了,就会打破她带来的那一股宁静之意。
裘愿君脸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正看着冯梦。
冯梦心想,裘愿君的美,跟州子玲那种充满冲击性,令人不敢靠近的美是两种的极端。
不过,都是绝美。
裘愿君将面具递给其中一个大汉,再次将紫色面纱蒙上,说道:“愿君先前一直听闻神剑宗的弟子各个都不同凡响,今日见到冯梦,才知道那些传言不假。”
“在我开始戴上那张人皮面具的二十年间,仅有寥寥数人能够看穿我的伪装,而在那些人之中,大多是成名以久的大前辈,唯有你与朴横法,是与我同辈的年轻人。”
“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冯梦的特别,更别说方才的棋局了,当真让愿君开了眼界。”
话说完,裘愿君没有给冯梦说话的机会,翻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上头刻着“灵宝”二字的方型令牌,递了过去。
冯梦没有立刻接下,“这是?”
“中原大会的令牌。”裘愿君说:“家父本来是让我拿令牌给方才那位前辈,不过前辈没有收。”
冯梦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也想要亲身体验这中原大会,只不过却有些犹豫,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收下这面令牌。
“这次中原大会如此慎重,我只不过是一个神剑宗…”
裘愿君再次没有给冯梦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把令牌塞进冯梦的手里。
“收下吧,这次的中原大会很特别的。”
话说完,裘愿君给了冯梦一个朦胧的笑意,在两名大汉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第一楼。
“大小姐。”掌柜弯身向裘愿君致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掌柜看着抱着熟睡小玲的冯梦,笑瞇瞇地说道:“辛苦你了,要来壶茶吗?”
一直到深夜,冯梦才离开第一楼。
当他准备好好享受掌柜泡的桂花茶的时候,小玲醒了过来,又嚷嚷着要出去玩,让冯梦感到头痛。
所幸古灵拿了一盘非常精致的糕点过来,才让小玲打消了念头。
冯梦随后被古灵留下来,在第一楼吃了满桌的山珍海味,陪了小玲玩她的童玩,哄了她睡觉之后,才在古灵的送行下,前往雷疾门。
席间,冯梦有意将令牌还给古灵,只不过古灵一样要他收下,冯梦道谢后就不再坚持,对中原大会感到期待。
外头,行人稀稀疏疏,路旁两边的摊贩也已经收得七七八八,藉由雷疾门架起的红色灯笼,冯梦放慢脚步,看着红光映照下的景象。
默然地,冯梦轻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惋惜。
这一趟来雷疾门,他除了是想要见识一下东大陆第一大城,赤霄枪城之外,也是想要再次与朴横法交手。
冯梦认为拥有诛仙,并且更加熟悉八转瞬天的自己,实力已经往上提升了数个台阶,若是再次对上朴横法,虽然修为上仍有差距,但是冯梦有信心,结果很可能会不一样。
然而,因为魔盟突然搅局,冯梦认为这一次是没办法跟朴横法再次对决了。
冯梦想到出了神,当他回过神来时,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
冯梦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当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却更确定自己的感觉。
有一道目光,在某个难以察觉的地方盯着他。
冯梦无法得知这一道目光是否带着恶意,但是他不敢赌,尤其距离赤霄枪城还有好一段路程,默默地开始运转真元。
冯梦逐渐放慢脚步,右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诛仙,猛然转身。
结果,冯梦果真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后头盯着他,只不过他却发现白衣女子身体晃动,冒出飘忽不定的残影,模糊了白衣女子的模样,在冯梦瞇眼努力想要看清白衣女子的面容时,突然间便消失了。
冯梦感到惊讶,有一个瞬间不确定那个白衣女子是否只是幻觉,可是一股凉风从颈后传来,冯梦心里一寒,转身的同时,右手举剑。
然而,白衣女子左手按住了冯梦的右手,左脚也踩在正准备运转七转缩地的右脚上,冯梦还来不及反应,女子便凑近冯梦耳旁。
“赶快离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衣女子右手轻轻推了冯梦的胸口。
而这看似轻轻的一推,当中却蕴含了让冯梦不由得连连往退的巨力。
当冯梦总算站定,稳住身子,白衣女子却已经消失了。
冯梦左顾右盼,却再也找不到白衣女子的身影,背脊传来一股寒意,一滴冷汗就这么从额头上缓缓地流下来。
恐惧攫住了冯梦的心灵,让他粗喘着大气,脸色发白。
他知道,若是白衣女子怀有恶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走他的性命。
这瞬间,冯梦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还有性命操之在别人手里的无力感。
冯梦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平复情绪,发现周围的摊贩目光带着惊吓地看着他手上的剑,连忙将诛仙收回储物戒指中,加快脚步往雷疾门走去。
一边走,冯梦一边思考刚刚那个白衣女子是谁,又为何会对他说那句话。
──“赶快离开。”
虽然从未看清白衣女子的面容,但是冯梦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
冯梦怎么样也想不懂,为什么白衣女子会如此警告自己,而且既然要警告他,为何不当面说,要选择用这么奇怪的方式?
赤霄枪城,东门。
雷疾门的弟子正准备将城门关上,可是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们却听到城门上出现咚的一声,不禁停下动作。
正当他们想要找寻声音的来源时,眼前一花,一道白色闪过。
然而,因为速度实在太快,雷疾门的弟子还以为他们看错了,也没有想太多,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就把城门关上了。
白衣女子出了城门,一直到冲进附近的树林内之后才停下脚步,走到树林内的小湖泊旁。
湖畔,还有另外一道身影。
陈顺。
陈顺见到白衣女子,恭敬地说道:“盟主。”
白衣女子表情冰冷,仅微微地点头。
陈顺温和地问道:“见到他了?”
“见到了。”白衣女子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可是却是白衣女子极力压抑自己的结果。
陈顺怎么会听不出来。
只不过陈顺没有戳破,露出了歉疚的表情,“老实说,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告诉盟主这件事,到底对或不对。”
“一开始,老身本来想要忍着不说,可是却又不忍心将盟主蒙在鼓里。”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但是极轻微地点了头,抬头望天,露出了一抹复杂的表情,最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没想到。”白衣女子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冯梦的脸庞,终究忍不住情绪,声音微微颤动,“那孩子竟然还活着。”
白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长得,极似他爹。”
陈顺赞同道:“生得很俊,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像盟主。”又笑道:“但是他的天份,却是比他的爹娘高多了。”
白衣女子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之意,“这倒是没错,以年纪上来说,他的修为比年轻的我高多了。”
话说完,白衣女子语气却显露些许的黯然,“我才走在他后头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
陈顺知道盟主没说完的话是,“让我想好好看看他的机会都没有。”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再次望向天空,很轻淡,可是却很清冯地说道:“陈顺,谢谢你。”
陈顺的老脸上勾起一抹微笑,恭身道:“这是老身之幸。”
白衣女子没有在说话,看着夜空,良久之后低下头,眼眸中出现一道锐利之意。
“这一次,谁也别想动他。”白衣女子大手一挥,“我们走。”
“是,盟主!”陈顺抱拳躬身说道,跟在白衣女子身后离开树林。
快步走进雷疾门后,冯梦总算有了一股安心感,回到房间后,见到冒着热气的浴桶,脱下衣袍后立刻泡进去。
噗通一声,冯梦连头也埋进水里,让温暖的水包覆住全身上下。
冯梦一直在思考那个白衣女子的来历,甚至一度认为,说不定是那个白衣女子认错人。
只不过,冯梦很快推翻这项猜测,以白衣女子那样子的修为,不可能认错人。
想到这点,冯梦猛然坐起身,动作之大,让部份的热水泼洒出去,哗啦啦啦地落在地上。
冯梦想起白衣女子的动作,若方才是一场较量,自己是一败涂地。
不单单是修为上的差距而已,白衣女子看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并且完全没有让他有反击的余地。
不管是步法的移动,伸手止住他挥剑的时机,踩住他的脚,让他无法施展凌云击水步,还有最后的那一推。
白衣女子一连串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彻底制伏住他,彷彿在出手之前,就早以预测到他任何一个动作。
冯梦自问,不管再重来几次,他都无法摆脱白衣女子。
实力的差距,巨大的让冯梦感到绝望。
然而,这没有让冯梦沮丧,在他冷静下来后,反而更激起他的雄心壮志,认为这一趟到了东大陆真是太值得了。
接连遇到了韩平、湖光月、橘彤,还有现在的白衣女子,让他知道自己离真正的顶尖高手还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即使他的修为放眼年轻一辈已属上乘,可是现在绝不是他该感到自满的时刻,必须继续鞭策自己。
不管是凌云击水步,亦或者是虚无九劫剑,他都该继续钻研,已求早日达到绝顶高手的行列。
冯梦告诉自己,要尽全力伸出手,抓取那份无与伦比的“强大”。
并且,从现在开始!
冯梦闭上双眼,默想着金刚炼体大化的心诀,身上发散出金光。
虽然在厢房内没有办法修炼虚无九劫剑跟凌云击水步,不过却是钻研金刚炼体大化的好时机。
然而,在冯梦彻底静下心,开始认为自己逐渐有所得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道低沉轰然巨响,打破冯梦宁静的心境,让他立刻张开双眼。
这还没完,在轰然巨响之后,是一道嘹亮的彷彿是老鹰尖啸般的叫声,而在这两道声音之后,一道极为恐怖的威压如同涟漪般一层又一层冲击而来。
又是一个绝顶高手!
“呜…”这一层又一层冲击而来的威压,让冯梦脸色发白,双手必须紧抓着木桶边缘才能够不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