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覆满了白雪。不是初雪，而是鬼知道多少年，压根儿就没化过的雪——也可以称之为冰。整个地表干燥而坚硬，如同雪白色的板甲一般坚固。那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仿佛把人的脑子都冻结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泼了点水在车盖子上，或者说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现在这一行人乘坐的装甲车的车头全都是冰啊。婧莹扭头看看，整个的空间写满了萧瑟两个字，连一棵孤零零的，半死不活的老树都看不到。天上没有飞鸟，而地上更没有走兽，话又说回来了啊，这地方除了少部分皮糙肉厚的恒温动物，只怕是大部分动物对没有能耐在这地方生存下来啊……

卫队早就散开了。几个卫队的中队长带着士兵在停机维修的装甲车周围建造简易的机枪工事，架起重机枪警戒。实话实说，这卫队士兵的形象非常容易辨识，无论是战术铠甲还是腰带，亦或者是武器装备。而工程师则忙着维修装甲车。老实说，铎纲的逻辑让婧莹有的时候真的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作为高级将领，卫队和配属卫队的装甲车队按常理属于是标配，但是铎纲一个海军将领，这总不可能在机库里遛装甲车吧？趁着他赶赴麦林特星战场，他坚决要求带着装甲车队，乘坐装甲车进入战场。不是说说而已，他自己这么做了……

铎纲本人乘坐一辆四轮装甲车，车上是他、婧莹、叶莲娜以及七个卫兵。整个卫队一百多号人分乘六台装甲车。只是不知道下车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温度适应系统做的不好，总之有几辆装甲车抛锚——你没听错，是几辆装甲车，一共七辆装甲车抛锚了三辆——停在路上了，所以大家只是先修理着……

铎纲一个人站在防线外的一处山岗上。婧莹看到他裹着藏青色的大风衣，昂首眺望远方，也不知道他这是在看什么。她只是看向这无比让人感到无聊的雪原在那里站了一些时候了，也许是一个小时，婧莹觉得自己的腿都麻木了。寒风钻进她的衣服，这让她打了两个寒战。背上突然间多了一些暖意，婧莹扭头看到铎纲正微笑着把一件大披风披在她的身上。“你怎么不穿大衣就出来了。”他说，“虽然我们在这个星球的赤道附近，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证还是很冷的……”披风里面可以看到他的肩章和领章，袖口也可以看到白手套。很明显，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放弃张扬的机会，婧莹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不是给狙击手指明方向吗？这没听说有不打将官的原则啊……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看看你这冻的，你看看，脸都铁青铁青的，不知道谁惹你生气了……”

婧莹这边被铎纲揶揄了几句，秀眉一皱，随即反唇相讥，但是这一张嘴就觉得不对劲儿。好家伙啊，这就感觉……就感觉自己的嘴唇上沾着强力胶，说话很难受啊，嘴动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好一会儿才开始他上牙打下牙地反唇相讥道：“你……你……你还说我啊……你比我好不了哪去啊你……你看看你现在憔悴的，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那……那总比你好啊……”铎纲不满地说。

“你看看你那个肚子，自带干粮袋自带热水袋，你还和我说！”婧莹没好气地说，“我现在都很好奇啊，把你丢在雪地里你能活几个月不会饿死啊真的是……”话没说几句，却看到铎纲举起一手示意婧莹噤声。婧莹心道怎么了，却看到铎纲眉头紧皱，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过了一会儿后才低声说：“取战术沙盘来，还有……让叶莲娜过来一下！”

铎纲这边掏出来望远镜，看着周围的环境。过了一会儿后说，“小莹你看，这军事地图有问题……你看，地图上显示，那个位置有一座冰山，但是这座冰山却不在了……不知道是地图标记错误还是给炸平了。此外还有那边，那几块大冰块的位置也不对。冰块是会移动的哎！还有，我记得那边应该有座桥梁，似乎是被炸塌了……哎，军事地图得更新了……这是啥时候的地图？”

“半年前的。”婧莹说，“这战争烈度太大了点……”

“上校，七点钟方向，有人和我们的人交火了！”叶莲娜走过来，低声说。

“我们的人？”

“不是卫队，但是是联邦军。”叶莲娜说。

“走……去看看……”铎纲想了想，低声说……

前面是一支军队，而且是联合军的陆战部队。婧莹知道，铎纲其实不大看得上联合军的陆战部队的。他嫌弃那些人思维僵化，战术古板，而且没有美女可以打主意。不过这次战斗看……这支军队也算是一支硬茬子。散兵线和作战小组安排的不错，重火器的配比，步兵和装甲车的协同都算是有模有样的。人数也不少，至少婧莹这边看到了两个营，远处似乎还有更多……

坦克在队列的最前端，十几辆坦克排成进攻队列。可以清楚地看到坦克的炮塔上的自动机枪塔以及其他的光电观瞄设备。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似乎对这次战斗志在必得，他居然站在炮塔上，探出身子来，用通讯器指挥部队行进。不是这帮人的观瞄系统被电子干扰了，就是他疯了。婧莹看到铎纲的嘴角扬起来一丝冷笑。她心里也有点想笑——有道是老鸹落在黑猪上，你俩谁也别嫌弃谁黑！你穿着这么明显的军服，怎么着了？对面可没有不打军官的习惯哎……

“怎么没有航空兵？”婧莹抬头看看天说，“这能见度还算不错，风也不算剧烈……”

“很正常。”铎纲说，“在夺得制天权之前，陆地上的航空部队不敢起飞，否则就是活靶子。一艘加强了防空的驱逐舰只要停在这个大陆的上空小半个星球的战机都得趴窝了……而……海军的航空兵此刻正在和舰队一起争夺制天权，真的是谁也别笑话谁……哎，你看，他们来了，不知道对面的防御什么情况……”

婧莹看到联邦军的阵地外面有大量的障碍物。探测杆、传感器、废弃的工事甚至有被击毁的车辆。要是平时这么布置铎纲只怕是得骂娘，连清空射界都不知道，这指挥官得枪毙。不过今天铎纲倒是微笑，而且微微点头。“小莹，”他招呼道，“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

“我还是听你说吧。”婧莹说。

“你是不是在好奇，他们为什么在阵地前面部署这些东西，这些废弃物很可能会成为进攻方的掩体？”铎纲笑，“傻姑娘，如果对面是轻装步兵甚至是摩托化步兵，这么部署都是愚蠢的。但是对面是重装部队，这么做就有点意思了。这些东西是阻碍装甲部队前进最好的障碍，除非装甲部队肯停下来清障……你看到了，他们的坦克都没有装清障的东西，想过去只怕是得费点事。没错，废弃物的确可以作为进攻方的掩体，但是也可以作为地雷的隐藏啊。不是别的，只要在这些地方埋上一些改装过的电浆手雷，士兵以一靠近那些传感器直接一炸……哎嗨，这人要是一过来，不吃点苦头我戒色我……看到没有，他们的装甲部队前进的很谨慎，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铎纲的话音刚落下，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发子弹击中了坦克队列指挥官的脑袋，整个脑袋直接没了，血从腔子里喷起来三尺高。看上去应该是一片沉寂的战场突然间复活了。枪声响起来，步枪、轻重机枪以及机炮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可以听到相位步枪射击的声音。婧莹发现这些人的射击非常有章法，多以短点射，辅以少量的长点射，几乎没有扫射，重机枪都不例外！这其实足以说明问题了——打仗是门艺术，往往外行打仗消耗的弹药是内行的十倍！

在如同爆豆子一般此起彼伏剧烈无比的枪声中，战场上官兵的歌声居然非常的清楚，听着是联邦军这边的：

足智多谋的拉文德克，

还有海撒特和罗文斯林，

永不后退的劳斯·波尔，

军史上镌刻这些姓名。

但是这一切都是过去，

英雄总是当下最多，

你看那亮丽的旗帜和军装，

高高的军帽与刺刀，

你看那一列列列列——

那英武的掷弹兵！

威力十足的加农炮弹，

还有燧发枪与雪亮刺刀，

雷霆一击的胸甲骑兵，

战场上总有这些标志。

但是他们都不足为惧。

队列依旧整齐划一，

你看他们点燃的引线与榴弹，

向阵地发起攻击，

你看那一列列列列——

那勇武的掷弹兵！

……

听着这歌词，婧莹倏然间变了脸色！她扭过头去看向铎纲，轻声道：“这是……这是联邦掷弹兵的军歌？”

“没错，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附近部署着近卫第六装甲掷弹兵军第十七师。不愧是精锐，这打的真不错……哎，你看他们的武器装备，这支部队应该不是主力，人数也不多。”铎纲磨着牙说，“近卫第六掷弹兵军哎，这可是数得上的硬骨头！不过他们现在有麻烦了……这听枪声，双方的火力比大概是一比五，掷弹兵要吃亏啊！小莹，去……把迫击炮弄来……”

“啊？咱可没带这东西。”婧莹说。

“卫队四门迫击炮呢？”铎纲说，“这别告诉我……”

“没带啊……咱这装甲车装不下……”婧莹说。铎纲的卫队属于加强连配置，装备有四门迫击炮、三挺重机枪以及两具自动榴弹发射器，装备的确是不错，可是……这次没带啊！

“总得支援一下他们啊。”铎纲说，“哪怕是给他们点炮火支援也好啊！不对……有了……”

“你不会是想要……”婧莹似乎是明白点了，“咱的装甲车上带有迫击炮，要不……”

“也可以这……但是……”铎纲看了看之后说，“距离远了点，而且装甲车目标太大了……要是可以……”

“我有一种有不祥的预感。”婧莹低声说，但是很快就明白的铎纲的用意，“你打算打进他们那个连接点去？”

“聪明。把他们的军阵搅乱，一旦陷入近战，我们就占了很大的优势。我的卫队是清一色的冲锋枪，和他们的步枪作战，在近战可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看到那个山坡了没有，我们从山坡后面摸上去，通过外围混进他们当中，直接搅乱他们的军阵。对面的掷弹兵指挥官但愿能把住机会，如果他们可以实施反冲锋，那么我们就会拖垮这支军队！传我的命令，一小队留下看守重装备，二小队三小队，抄家伙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