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廷建从第一板子落下，就觉得痛进了骨头里。他从来未曾受过这样的苦楚，一见母亲过来护着他，他忙呜呜乱叫。

夏夫人一看他那样，也觉得痛侧心扉，忙一把扯开捂着窦廷建嘴巴的帕子，哀叫道：“建儿，建儿，我的儿呀，你是造了什么孽，今日受这样的痛苦！”

窦廷建又痛又吓，大喊：““母亲，母亲，痛死建儿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呀！”

夏夫人听了也忙四处查看，见廷建下身的裤子上都沁出了些微血迹，心痛得放佛要炸开，张口就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贱奴，怎得下了这样的狠手？若我廷建有个什么不适，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又一叠声的尖叫道：“快快，快请大夫！没听到大少爷叫痛么？还不快把我屋里那常春藤编的塌给抬来！”

四周的奴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擅自行动，忙都低头不语。

柳姨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里大爽，恶狠狠的想道：“想当初你打我的时候，可想过那板子落在身上是什么味道？如今，你也觉得心疼了么？如今，岂是你想拦就能拦住的？”又听夏夫人那番话，眼珠子一转，也忙走出来，指挥着奴仆道：“呆楞着作甚？没听见夫人的话么？还不快把那塌抬来，还真想老爷把大少爷打死不曾？！”

窦老爷本看夏夫人挡着奴仆不许打窦廷建的板子，就已气得发愣。又听了柳姨娘的话，更是怒不可歇。见奴仆们摄于夏夫人的淫威，不敢打板子，便怒气冲冲的几步走下台阶，夺过奴仆握着的板子，亲自打了起来。

窦老爷先是胡乱的打了几板，板子“噗呲、噗呲”都落在了夏夫人的身上，打得夏夫人惊叫不已。

窦老爷听到夏夫人不停的呼痛，方指着夏夫人骂道：“你给我让不让开？若不让，我连你一起打死了事儿！”说完，又抡起板子打了下去。

夏夫人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痛，左闪右躲都避不开那板子，又不敢真躲到旁边去。这身下可是她的命根子，若真伤到哪里，那她真就不用活了！

夏夫人痛得受不得了，忙求饶道：“老爷、老爷，我们知错了，你就饶了我们吧！廷建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是我们的长子呀！你这样打他，伤得也是我们府上的脸面呀！”

窦老爷见她敢还提“府上的脸面”，更觉心里那火直接从心里烧到了头顶，涨红着脸，指着夏夫人骂道：“你也知道维护我们府上的‘脸面”？如今，我们府上还有什么脸面可讲？都被你护在身下的儿子败得干干净净！如今，你还想护他？难道你想看到他把我们整个窦府祸害的全没了才心甘是吗？好好好，既然你要护着，那就别怪我心狠！”说完，高高举起板子，死命的打了下去。

只听板子蓬蓬的打在肉上，夏夫人痛得如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夏夫人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成了浆糊，实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该怎么求饶才是。脑袋里唯独知道这次老爷是不会放过廷建了。因此便胡乱的哭叫道：“我们让你打，让你打！打死也算完！反正你有了新人，眼里哪里还容得下我们母子！不如被你打死干净！”

窦老爷一听此话更加怒不可歇，更是抡园了膀子，把那板子狠狠得砸了下去。

夏夫人从扶正以来，养尊处优，哪里还受了这样的苦楚。几板子下来，人早痛得晕了过去。

窦老爷见夏夫人从窦廷建身上滑了下去，冷声叫过她院儿里的丫鬟，把她扶回院儿去。又命柳姨娘派人守住，从此不许她出院门一步。

说完回头就把板子丢给仆人，指着窦廷建，喘着粗气道：“给我打！二十个板子，一个都不许少！”说完，大步走回屋子，再不想看窦廷建一眼。

柳姨娘先使了个眼色给海棠，叫她带人去办老爷吩咐的事儿。又吩咐艾菊去煮些清火的茶，便独自进了屋去劝慰窦老爷。

窦老爷蓦地像老了好几岁，耷拉着脑袋独自坐在椅子上。柳姨娘进门看见，忙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有心劝解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想了想，便把头轻轻的放在了窦老爷的膝盖上，也不说话，默默的陪着窦老爷。

窦老爷抹着柳姨娘的头，沉默了半晌，方颓然道：“我自幼读那圣贤之书，从未有过哪些离经叛道的想法。总以为自己的儿女也会循规蹈矩，安分做人。平日里，瞧着几个丫头和廷翰都是极好的。虽说廷建喜欢流连哪些烟花之地，也闹了些事情出来，但我总觉得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出去的少爷，就算再不堪些，也断不至于做出有为礼教的事情。因此，也常年在友人面前自诩我府是书香门第！今日之事一出，我哪里还有脸面去见我那些友人们？就是立足在这城里只怕也难！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不通礼教的畜生来！”说完摇头掉下泪来。

柳姨娘忙拿帕子给窦老爷擦去脸上的泪水，劝道：“原也怪不得老爷！大少爷从小就是在夫人手心里的宝贝，含着怕化、捧着怕摔。老爷几次三番想要管教，夫人均拦在里头。因此，大少爷不好只怪夫人！老爷不见二少爷和大小姐、五小姐就是极好的么？况且，老爷在外辛苦忙碌也是为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一时有想不到、照看不周的地方也是有的。可见不是老爷的错！”

窦老爷听了此话，略觉好些，苦笑道：“子不教父之过！世人只会说我没教养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宠是她宠了，最后还不是得由我来承担！”说完，又叹气道：“如今，府里中馈就靠你了，你可要争气些，莫要像你家夫人那样，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柳姨娘忙点头答应着，道：“妾省的，老爷放心就是！”

窦老爷点头道：“我知道你素来是最省心的，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说完，顿了顿，又道：“接下来，府里恐怕要大忙一阵儿，事情繁多！只是，我也不想你家夫人出来参合。日后，她就呆在她那院儿里，吃斋念佛也好，大耍拳脚也罢，全都由她去，只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吃穿用度也不少她的，就当把她供养起来罢了。”

柳姨娘听了这话自是千肯万肯的，但又疑惑道：“这个时候？既不逢年又不过节的，我们要忙什么？”

窦老爷狠狠的叹了口气，把在莫府和莫老爷、李老爷商议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柳姨娘。

柳姨娘开始听闻李小姐要嫁给窦廷建，心下自是不乐。但听到后来，说他们婚后分府另过，且不用分多少家产过去，自然愿意。但，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只眼含忧郁的说：“老爷尚在世，大少爷便要分府！这。。。”

窦老爷抬手道：“不妨，廷建那孩子留在我们府上只怕是个祸害！让他分府另过，让亲家也管管，说不定还能管住！我不求他光宗耀祖，但求他不再惹是生非便是如了我的大愿！就这样罢！”

柳姨娘忙点头应了，又装贤良的说：“虽说大少爷婚后要分府去过。但，我们府上也要预备着他们小两口回府时住的院子，总不能让别人说我们把孩子赶出府去吧！”

窦老爷欣慰的拍了拍柳姨娘的手，叹道：“当初怪我心急，若我能等大舅老爷来议亲，你便是我府上堂堂正正的夫人，我便再没有这么多的烦恼！”

柳姨娘微笑着安慰道：“妾并不想位份那些，只求能陪在老爷身边，若日后妾能再为老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妾此生便知足了！”

窦老爷微笑着点头，拍了拍柳姨娘，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俩人温馨了半晌，窦老爷想起一事来，又嘱咐柳姨娘道：“你们夫人是不顶事儿了。廷建的婚礼我就托付给你，务必办得热闹、办得喜庆！别想着省银子，趁这个机会也向全城表明我们府上的态度！”

柳姨娘闻言大喜，若办得好了，这可是她在城里贵夫人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因此忙应道：“妾省的！必不会丢了我们府上的脸面！我明儿个就请城里最有名气的媒婆去李府提亲！”

窦老爷点头道：“交给你是千妥万妥的！唉，明儿个我还得因四丫头的事儿，去给各府小姐、夫人们赔罪！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债，这辈子要来还！”说到这里，不由的唏嘘起来。

柳姨娘正待要劝，只听屋外魏大管家回道：“二十板子已经打完了，可大少爷昏了过去。不知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窦老爷听完，冷声道：“抬回沅茝沣兰，再给他请个大夫。另外，从即时起，未得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前去探视；也不许他踏出院门半步。你去告诉小刘妈妈和锄药：这几日先容他养伤，从第五日起，每日让他背诵一章《论语》，并抄写下来。我随时会去抽查，若没安我说的做，只问他，‘今日的板子他是否还想尝尝！’去吧！”魏大管家忙答应着，自去安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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