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柔嘉急着给雁回山寄家书,先行离去了。周小渡二人将被抓来的男女老少们送到秋霞山外,于云来桥处与众人道别。
盛余庆驾了马车,问车里的周小渡,“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先去一趟江宅?”此事他们是瞒着江思白偷偷干的,可谓是不厚道,先斩后奏也该摆正态度才是。
“都不去,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周小渡却是如此回答。
“什么地方?”
周小渡从车舆里钻出来,已是换回本来的装束面容,她在盛余庆身侧坐下,道:“异宝阁。”
……
戴上异宝阁给客人们准备的白色面具,二人穿过一条甬道,从小门走了出来。
眼前出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无数戴着面具的江湖人士穿梭其间。一位端庄美丽的侍女迎了上来,笑吟吟道:“两位可有什么需要介绍的么?”
“不劳烦了,我们自己随便看看就好。”周小渡回道。
“好的,有需要请尽管吩咐。”那女子款款退去。
周小渡轻车熟路地带着盛余庆往一侧走,沿途设有展厅,紫电青霜、翠羽明珠,各色珍宝正在等待有缘人的到来,物华夺目。
又来到一个大厅,这里没有摆设宝物,只有悬挂在头顶的小木牌,这些木牌数量很多,系着的绳子用不同的颜色划分区域,牌子背面刻了编号,正面则是用简短的一两句话做了内容概括,例如,“盛府,盗剑有匪”,此类字样。
盛余庆抬手捏住那块“盗剑有匪”的木牌,有些语塞。
周小渡瞥了一眼,调侃道:“你若有兴趣,便记下编号,到前台查一下任务细则,说不定报酬很丰厚哦!”
盛余庆将木牌放开,“你是要接任务吗?”
“我说过了,只是来随便看看。”周小渡示意他往更高处看,“喏,真正的大单,都挂在最高的地方。”当初欧阳铁柱求购蝶恋花的单子,便是挂在高处被她瞧见的。
盛余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周小渡继续道:“看到那块系黑色绳子的木牌了吗?”
“十步楼,绝杀令?”盛余庆念出了上面的六个墨笔字,这块木牌看上去与其它的并无二致,但是却无端端有种肃杀之气,从字里行间溢出来。
“对,你记下它的编号,然后去前台了解这绝杀令的内容。”周小渡轻声道。
盛余庆似有所感,没有多问,照着她的指示去做。
周小渡抬头望着密密麻麻的木牌,觉得它们好似刀削的雨,要落不落,就这样压在人的头顶。
她抬头打了一块木牌,那木牌往前荡去,又荡了回来,又被她拍开,激起一小片区域里木牌的混战,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吸引了侍女们的注意,但本着顾客为天的原则,她们没有上前阻止她。
周小渡玩儿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遂收了手,和一旁的一个顾客攀谈起来,“兄台贵姓?可是缺钱?对什么单子感兴趣,我帮你找找?”
那男子戴着面具,看不到面目,但腰杆挺拔,颇有一股傲气。他方才便觉得此女乱打木牌、很没素质,眼下便懒得搭理她。
周小渡也是没事找事做,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澹,继续道:“兄台对这个单子有意思?盛家的家传宝剑那必是非凡,若能得手,想必酬劳丰厚,兄台可缺搭档?小女子正好清闲,可以给您望个风。”
男子记下编号,惜字如金,道:“不必。”
周小渡道:“兄台可是怕我分得太多?我们三七分,我三你七?实在不行,二八?”
那男子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冷声说:“勐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哇,兄台说话,好有水平。”周小渡惊叹道。
男子倨傲地哼了一声,“这任务我势在必得,无需帮手。”
“老话说得好,杀鸡焉用牛刀,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才高识远,何苦去到盛家那种小地方拿小娃娃的东西?岂不折了身份?”周小渡一指高处的木牌,“你看那边十步楼的绝杀令怎么样?听说只要击杀十步楼的叛徒,便能得到万两黄金,传出去多有脸面?”
男子的眸光动了动,盯着那块绝杀令木牌,嗤笑道:“谁稀罕替十步楼做事?他们叛逃的走狗,老子可不会放在眼里,王对王,将对将,终有一日,我会让那块牌子被摘下。”他指向“绝杀令”旁边的另一块金绳木牌。
那是武林盟发布的,“杀十步楼首领”。本来还有另一块木牌,“杀剑叶林首领”,是和这块吊在一处的(是武林盟一并发布的对于两大杀手组织首领的通缉),不过因为异宝阁接到过剑叶林的投诉,他们首领并不想和十步楼挨太近,便已经将“杀剑叶林首领”给挪到别处去了。
周小渡敬佩至极,“兄台真是好志气!居然有此宏愿!”她竖起大拇指,“不过这话出了异宝阁可说不得,十步楼的人,全部都很记仇的。”
“有甚可怕?便是当着十步楼楼主的面,爷也照骂不误!”那男子不以为然。
盛余庆这时走了过来,“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勐兽兄,我刚刚和他聊得很开心!”周小渡道。
盛余庆:“勐兽兄?”
那男子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反击道:“照你这么说,你们是牛羊咯?”
周小渡纠正道:“不,我们是人,直立行走。”
“你骂老子不是人?!”男子勃然大怒。
周小渡竖起食指,“嘘,你不识字吗?墙上那么大个的‘禁止喧哗’,你看不到?”
异宝阁不止禁止喧哗,还严厉禁止武斗。
那男子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别让老子知道你们是谁!”走开了。
“他惹你啦?”盛余庆无奈地看向周小渡。
周小渡道:“他占我便宜。”
“什么?!”盛余庆大惊失色。
“他跟我自称老子还有爷,难道不是在占我便宜?”
“……你吓我一跳。”
周小渡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问完了是吗?”
“嗯……”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家吧。”说着,周小渡转身便往一个出口走去。
盛余庆怔了一下,举步跟了上去,“你就没有什么,要亲自跟我说的吗?”就,全让他去问前台,剩下的自己猜?这也太省事了吧?
“唔……我那天晚上审问过那几个刺客,那个假的千面骷髅派手下在广陵抓捕各路人物,其实便是想扩大声势,借着这些人质,引我出来。不管他是为了替千面骷髅报仇,还是单纯贪图赏金,总归都是我连累了你和盛风袖,而且我这人也记仇,不喜欢被贼惦记着,便借着小白痴的身份,还有贺柔嘉那段仇怨,提前将其铲除。”她目不斜视地望着长长的甬道。
“难怪你去报仇,还要带上贺柔嘉。”盛余庆沉吟道,“可是假骷髅,是怎么知道你在广陵的呢?”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周小渡语气悠然,“何况广陵最近接连出怪事,先是盛家,后是卢家,这人想来碰运气也说不定。无所谓,反正都是酒囊饭袋……”
“周小渡……”
“嗯?”
“我们离开广陵吧。”他有些不放心。
周小渡问:“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
她停下脚步,望向他的眼睛里是波澜不绝的海,“我让你跟我去哪里,你都跟我走吗?”
“当然。”
她有些困惑,“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吗?我诶,臭名昭着、人人喊打,手下冤魂能把鬼门关挤爆,你不怕吗?”
“你要是想害我,我也跑不掉啊。”
周小渡豁然开朗,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不就结了?”盛余庆摊摊手。
“嗯,走吧,我饿了,此事容后再议。”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盛余庆挠挠头。
周小渡脚步匆匆,摆摆手,“想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反正肯定没有吃饭重要。”
此刻,远在另一方的江思白坐在屋内,望着窗外遥遥云海中飞过的鸟影,喃喃道:“也不知道柔嘉过得怎么样,在盛家吃饭可还吃得惯?周小渡不会欺负她吧?”
是夜,寒风呼啸,星月暗澹。
一名盗贼被盛家护卫队抓获,被扒光了绑在花园的榕树下,每一个路过的下人,见到此人,都会按照吩咐,亲切地与他打招呼——“‘这任务我势在必得,无需帮手。’”
勐兽兄很崩溃,“闭嘴闭嘴!别念了别念了!原剧情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出了什么bug?不该是这样的!盛余庆你给我出来!你是不是使了阴谋诡计算计老子?!”
房间内,正和周小渡、盛风袖一起吃夜宵的盛余庆感到迷惑,“‘原剧情’是什么?‘八哥’又是什么?”
“不知道,是他打的比方吧?这人说话喜欢打比方呢。”周小渡夹了个牛肉丸吃,心情非常舒畅。
因为提前解决掉作妖的穿书者小反派,系统奖励了她一瓶修复液,她的铁手套又可以正常使用啦!
盛风袖嫌弃道:“这贼人讲话奇奇怪怪的,莫不是脑子有疾?”
“估计是,明天把他送官府吧,关上几年,免得出来伤人。”盛余庆说着,又下了盘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