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得还是继承了母亲的嘱托,生存下去,为了自己的爹,为了让爹不断后,让自己的后世都记得爹的名字。
依照母亲生前温煦的性情,钟亦得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简单办理了丧事。在钟惋的坟墓前,磕头烧纸钱的只有钟亦得这个做儿子的。还有罗新元,曾受钟惋救助照顾的。江女笑,钱典,是自己来的,希望钟惋不要走得太孤独。
女笑和钱典见面时,只是相互问好,没有说其他的,他们之间,只剩尴尬可言了。
对于黄春梅,钟亦得不准她来给钟惋磕头上香,他的意思是:我娘亲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你这个儿媳妇。
接下来一段日子,钟亦得常来莞薰斋,想着,娘与父亲从前的日子,还有这座莞薰斋:是因为爹出身东莞,那里产莞香,而娘的原名“薰儿”所以有了“莞薰斋”这个美丽的名字。
黄春梅来给他送吃喝的,他言辞禁止:“黄春梅,这个莞薰斋,以后是你的禁地。你要赶来,我打断你的腿!”
黄春梅不再来莞薰斋,继续过着无聊的生活。
钟亦得不想让莞薰斋沉默,就请女笑来莞薰斋,向她讲述自己父母的故事,还有自己曾和素素在此恩爱的故事。
女笑虽不能说,但是她一直聆听着,记着他的每一句话,有时给他一点手语,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钟亦得也喜欢她来:有个懂自己心思的人来听自己说话,即使她不说,也无所谓,因为我会觉得很轻松,卸下了沉重。
现在的罗素素在孤岛上已等了一年了,她相信很快就会等到偶然经过的船来,救她走。可是,这个“偶然”实在太低概率了,将会让她等地快要疯掉。
这段日子,她和赵三定一起生活,所有生存的事,都是赵三定为她打点。盖了一座茅屋,遮风避雨,手工制造各种工具,每天捕鱼,抓鸟,石头取火,烤食物吃。还要驱赶蚊虫蛇蚁。
素素一直望着远方,什么也无心做,她还未意识到,如果没有赵三定,她早已死在这孤岛上了。
他们与世隔绝了。
而外面的世界,正在改朝换代,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清朝取代明朝,成了执政阶层。也出现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事。
鄱阳县的男性,大大小小,都被剃光了额头,编辫子。
钟亦得,罗新元,钱典等等,都如此。但不变的是,钟氏瓷器和陈氏布料仍是鄱阳县的两大商户。
在三年之内,钟亦得暗中与陈氏布料的往来越来越少,投资约全部撤出。使得陈图浩损失不少,但这样,钟亦得和陈图浩两家的生意往来就完全断绝了。钟亦得去开发自己的生意,还有以前钟惋留下的老客户。
对于陈图浩的上门拜访,他都予以各种理由婉拒。即使见面了,对于陈图浩的请求,也都敷衍塞责地搪塞过去。这些不好的习惯做法,都是他陈图浩曾习惯用的,他有点被自己掌嘴的感觉。
目前,虽然陈氏的生意日渐下滑,但还能维持,因为他还有个顶梁柱,就是“贩卖私盐”这个大靠山。不过,失去钟氏瓷器的投资,陈图浩还是损失大笔,他将这愤恨全部发火在黄春梅身上。
黄春梅每次回娘家,他的父母对她的话,很少,知道钟亦得待她不好,就更不愿说了,他们一直忘不了黄春雪是怎么死的。
黄春梅去陈图浩家,又被他舅舅打骂,说她没用,什么的,对她的眼神就是对下人,对乞丐一样。
黄春梅觉得天地之大,似乎无她容身之所:父母一直忌讳自己害死了姐姐,舅舅骂自己没用,丈夫钟亦得根本就是讨厌自己,否则婚后四年都没圆房,这说出去太难听。
她也不想去学算盘记账等各种做生意的基础知识,就迷上了打麻将,和各种富家太太相互八卦,对钟亦得出入烟花之地也不敢过问。
其实钟亦得已很久没有去烟花之地了,而是常找女笑说心事,找郑婆婆说心事。因为,他在女笑身边总能找到素素的一点影子,尽管她们的性格迥异。
那日,郑婆婆要去了,在她旁边的,只有钟亦得和江女笑,送她最后一程。郑婆婆一生中最后一个手语是对他们两个而言的“亦得,女笑,这是第四年了吧?素素和三定走了四年了吧?死了的人总是希望活着的人过得好。你们要面对现实。我都感觉到了,你们要珍惜自己的一生啊”。
郑婆婆这段手语费劲了最后一点力气,她将钟亦得和江女笑的手放在了一起。两人不想让郑婆婆难过,也没有松开手。
郑婆婆带着一点儿笑意,离世了。
门外,传来钱典的声音“郑婆婆”。钟亦得和江女笑松开了手。安葬了郑婆婆之后。他们暂时分开,钟亦得和江女笑有一段时间没有往来了。
只是怕违背了各自心中的誓言,但是,誓言中的那个人已不在了,难道真要为死去的人而守着这空虚的誓言吗?还是,像郑婆婆所说,珍惜这一生,不要错过眼前人?
他们都很迷茫。
孤岛上的素素已将近疯了,等了太久,也不见有船来。她每日说着胡话,头发也不梳理,像个野人了。对着赵三定喊着“钟亦得”,赵三定要把她绑起来,才能去找食物。面对着心上人素素,赵三定心里其实也有过想法,只是他执意地决定,一定要送她回到钟亦得身边,她深爱的钟亦得。
赵三定控制住自己,每夜,他的手脚大腿上,都被自己掐出一道道痕迹来。
可是,钟亦得不知啊,以为他们在了。他在这样的情绪中度过了四年了。虽然和女笑疏远了一顿时间,但是,他还是想着,不能遗弃这个朋友,她是素素的好朋友,是需要照顾的弱者。
于是,在这世上,只有女笑在倾听钟亦得的心事,钟亦得也只愿对她将了,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
黄春梅虽然不敢违背钟亦得的意思,但是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主要是对其他女人的监视。关于妓院,她管不了,也不想管:钟亦得再蠢,也不会娶个妓女回来。
但黄春梅得到消息:钟老爷很久没有去妓院了,而是去蔷薇村江女笑家里。
黄春梅站起,怒气在心里汹涌:蔷薇村,江女笑,那是罗素素一伙的吧?没想到罗素素走了,还留下这个哑巴女人来勾引钟亦得。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哑巴江女笑是怎么勾引我丈夫的。
到了江女笑家里,女笑见到她噩梦中的人就吓得魂不附体,黄春梅一段羞辱言辞后,问:“你就凭这张脸来勾引我丈夫吗?”
江女笑做着手语“不是,不是”,她眼里好恐惧,可是现在没有人来帮她。
“原来是有一手哑语来迷惑我丈夫。那我把你的手砍掉,看你怎么勾引男人!”黄春梅摆出钟家主母的气势,伸出食指,一挥,两个护卫去抓住江女笑,按在地上,让她伸出手,另一个护卫则拿出刀,准备砍下她的双手。
可怜江女笑不能说话,连“救命”也不能喊,就只能任他们行凶了。
关键时候,钟亦得来了:“住手!”对着黄春梅就是一巴掌:“滚回去!”
护卫松手了,钟亦得抱起吓得脸色煞白的江女笑,女笑只是一个劲地哭。
钟亦得安慰她:“别怕,我来了,我在你身边。”
女笑吓晕了“你是三定哥吗,别走,我好害怕,不想在恐惧中活着了”。
对女笑这番手语,钟亦得回答:“是。我是三定哥,回来了,你不会再受恐惧了。”
女笑稍微笑了一下,然后晕倒在他怀中。
次日,女笑醒来,发现自己在莞薰斋,她很诧异,回想起昨日的一切。
钟亦得过来对她说:“这里是我钟家的禁地,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女笑,就住在这里,不要再害怕谁了。”
“嗯。”迷糊的女笑就这样答应了,或许是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吧,她不想要什么,只希望有这种感觉,如果钟亦得可以满足,那么在此做丫环又如何。
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钟亦得笑她:“你是这个莞薰斋的主人了。我了解我娘亲,她喜欢素素,也一定喜欢你这样淳朴的姑娘,就是胆小了些。昨日吓坏了,好好休息。”
“嗯。”
然后,钟亦得决定了他早就要做的事:休了黄春梅!
丫环们收拾好黄春梅的所有物品,准备好马车,将黄春梅和她的陪嫁丫环,物品送上马车,并拿着休书,送回黄家。休妻的理由全在休书上,一串串,都是钟亦得的忍耐许久之言。
黄家和陈家都像遭了晴天霹雳,受了巨大的羞辱,但是没有人为黄春梅去钟家打抱不平,那样更丢人。
黄春梅只有在家中,受各位亲戚的不屑,背后说三道四。她从原来的“交际一枝花”变成现在的“残花败柳”,实在是悬崖掉了下来啊。而她的母亲,父亲对她的安慰也就几句:这是你害死你姐姐的报应吧。
至于再改嫁,那更是不可能,在鄱阳县闻名遐迩的钟氏瓷器休掉的女人,谁敢娶?谁愿意娶?都认为她犯了很大错误才被休的,所以,她嫁不出了。
于是,她的日子就是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