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祝潇潇道:“县令没什么问题,倒是下山前,田大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什么?
祝潇潇疑惑的展开来。
上面细细写着一排小字:田庄易主,慎勿来往。
落款处单一个“苏”字,是庄子里的苏伯写来的。
“……易主?”祝潇潇喃喃念着,抬头问晨夕道:“可有说是何人接管?”
晨夕略想了想,“听说是宫里哪位太监公公的干儿子。”
祝潇潇若有所思的将纸条收起来,倒也没太在意这件事。
苏伯怎么说也算那庄子的二把手,无论是谁来接管,终归饿不着他。
再者说了,所谓的接管不过也就是划归到某人名下,每年上缴适量的银钱和粮食,赚取收益罢了。
如今雪灾已过,正是耕种的好时节,曾经那些流走的佃户多半也会回归。
李家村所剩无几的村民大约也会前往求工,日后仍是有机会相见的。
又过了几日,大邺终于迎来了春日里第一场正正经经的雨水。
所有人都忙着庆幸欣喜,唯独老李家一片愁云惨雾。
因为李辕被村长严令迁回泥洞居住,若敢不从,便要从族谱上给老李家三人除名,连户籍都要抹去。
杨氏又惊又惧,嗷嗷嘶吼着还想撒泼,却被村长带来的几个大力汉子架开,强行拖走了李辕。
村长甚少有这样威严的时候,李大海不敢造次,即便被杨氏拎着耳朵啐在头上,也是一声不吭。
杨氏怒极攻心,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
彼时,梁笙月还在县里打听各种消息,一听说这件事,慌忙跑回来想要替杨氏做主。
只可惜村长根本不见她的面。
梁笙月无法,只得暂时守在杨氏身边为她治病。
每日需要大量的药材补身不说,吃穿用度也消耗不少。
如今李蔓躲在镇上不肯回来,家中只靠梁笙月一人完全支撑不下去。
她试着去找李辙周转,奈何李辙总是冷冷淡淡不欲多说的样子,无论问什么都是一句话,“等内子回来,我无权做主”。
祝潇潇这几日又早出晚归根本见不到人。
气得梁笙月肚子疼了好几天。
等到祝潇潇终于忙完手头的事,开开心心的回到村子里时,一进家门,却是被屋里直挺挺跪着的中年妇人给吓了一跳。
“你是……”
她绕到正面仔细辨认了一番,仍然觉得面生,于是看向炕上沉着写字的李辙。
“你回来了,”李辙的眼神暖的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风。
他的目光顺着祝潇潇,看向跪地的妇人,轻叹一声道:“这是梁姑娘的母亲,她有事相求,已然跪了半日了。”
半日?
祝潇潇微张着嘴,有些诧异。
从来梁笙月同他们争执,梁母都不曾参与其中。
按照祝潇潇的理解,梁母该是个没什么主见又不大爱出门的传统女子。
怎么突然就跪到她家里来了?
李辙不是那种会任由旁人跪着坐视不理之人,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梁母死活不肯起,而她所求之事,李辙又帮不到。
“祝姑娘!”梁母见到祝潇潇,艰难的挪动了一下。
凄凄惨惨拜倒在地“咣咣”磕了两个响头,“求祝姑娘救救我的月儿!”
一般人遇到这种阵仗,大约会惶恐的立即上前搀扶。
祝潇潇却不然,她坦然看着梁母磕完,接过晨夕递来的温热帕子抹了抹脸,淡定问道:“晚上吃什么?”
晨夕怔了怔,下意识答道:“羊肉火锅,宏哥儿点名想吃的。”
从在黑燕寨避雪起,晨夕就改了她一贯的“少爷”“小姐”称呼。
宏哥儿不喜欢听,小盈儿就更不愿意了。
明明晨夕在他们的概念里是姨姨,为何偏要显得低人一等似的。
祝潇潇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晨夕坚持喊她“老大”就行,旁的她没约束,更懒得插手。
“行,记得肉多一点,汤底加几块白萝卜熬煮,我喜欢那个。”
祝潇潇将帕子递还给晨夕,又扯了鞋袜上炕,凑到李辙身边看他写好的新稿。
“祝姑娘……”
完全被无视在一边的梁母心下一寒。
从前就听月儿说这个祝氏铁石心肠,是坏透的人,纵然这一遭她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女儿说的还是浅了。
这岂止是铁石心肠,完全就是冷情冷血,目中无人啊。
可是她的月儿……
梁母眼眶一红,心中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暂时压住。
她向前膝行了两步,又“砰砰”磕了两个头,比刚刚的还要响一些。
抬起头来时,额前都蹭破了皮。
“祝姑娘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祝潇潇莫名其妙看着梁母,“你有事说事,别一上来就给人扣帽子。”
她一贯不喜欢这样求人的。
心急上来就磕头,可以理解,但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这明显属于道德绑架。
祝潇潇没有道德,所以从来不接受绑架。
爱跪爱磕是梁母的事,又没有人押着她强迫她。
话都没说完就搞得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旁人看到了还以为祝潇潇把一个长辈逼成什么样呢。
梁母一噎,愈发觉得祝潇潇不可理喻。
但现下满村里除了她,真的没人能帮忙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急急道:“祝姑娘可认得村子外河西边,那处濛水庄的主人?”
濛水庄?
祝潇潇接过李辙递来的水杯,缓缓饮下几口。
距离李家村最近的田庄,也就苏伯所在的那处,确实在村外河流以西。
只是原来那庄子叫濛水庄啊。
从前她还真没在意过。
祝潇潇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梁母抽噎了一下,低低泣道:“我家月儿被那濛水庄的人扣下了,说是……说是要娶她做小妾。”
祝潇潇纳闷道:“梁姑娘是良籍女子,你又是她母亲,你不同意谁还能强抢不成?”
梁母悲切的摇着头,擦了擦眼泪正要开口。
“再者说了,”祝潇潇放下水杯又淡淡道:“就算是强抢,你该报官报官,找我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