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哥儿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李家村向来民风淳朴,即便是哪两家有了龃龉,最多不过平日里拌拌嘴而已。
甚少出现过这样算计人性命之事,更遑论算计的,还是自家亲侄儿。
当即就有人怒视着李辕,指责他道:“你怎可这样诓骗一个孩子,你你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你凭什么骂我儿?!”
杨氏马上跳出来回嘴。
这一喊不要紧,一石激起千层浪花。
几乎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杨氏母子,杨氏一个人说不过这么多人,急得抬手就拧李姚氏的脸。
“贱蹄子,你相公这么被人骂,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祝潇潇抄手站在一旁,闲闲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心情不错的偏头冲李辙眨眨眼。
怎么样,姐姐我厉害吧?考虑一下做我小弟?
李辙抿了抿唇,非但没有回应祝潇潇,反而垂下了眼帘。
眼观鼻,鼻观心,认真研究起脚面上那撮黑灰。
祝潇潇:“……”切,没品位。
李辙:“……”她在看我,她在看我。
村长一直在同两名族老小声商议着什么。
直到院中的吵闹声渐低,他才抬了抬手,轻咳一声道:“好了,诸位,今日请大家同来,也是为了共同商议此事。方才,我与两位族老拟了个方案,现下同大家说一说,有任何不妥,大家尽管提出来。”
村长不动声色的看了祝潇潇一眼,见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停顿片刻,沉声道:
“杨氏伙同儿媳迫害李二一家,这李三嘛,又犯下谋害侄儿这等大错,李大海作为家主难辞其咎,如今多事之秋,再纵容下去怕是要出人命,李家村难容你们这样的人存在,即日起,令你们老李家四口人迁出李家村,搬到坡下的泥洞去,终生不得回村。”
“什么??”
杨氏惊叫一声,险些瘫倒在地。
李大海也是震惊,指着村长大声吼道:“胡闹!你们这是胡闹!”
村长本就没有同他们商量的意思,只是看向在场众人,神情严肃道:“以上决断,大家伙若感到任何不妥,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没人站出来。
祝潇潇适时上前两步,抬手指着自家被刨坏的破房子,扬声道:“就在我家宏哥儿被诓进井里,生死未卜之时,婆母她与小叔一道,将我家遮风挡雨的屋子翻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随着她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向破屋子。
不等人开口,祝潇潇话锋一转,又道:“我同大家说起这件事,并非是要指责婆母,只是如今冬去春来,指不定哪天遇上倒春寒,这四处透风的屋子就会要了我们一家的性命。”
如今正值三月,虽说没见雨水,但气温却是实打实的。
赶上大风降温的天气,的确要人命。
众人闻言,不由得哀哀叹气,看向杨氏母子的眼神愈发厌恶起来。
然而,祝潇潇打的却不是同情牌。
她回身推开自家枯井的井盖,从里面拽上来满满一大包东西,往地上这么一扔。
村长眼皮子直跳。
这场面……似曾相识!
“我这里还有些从黑燕山挖来的花生野菜,若是大家愿意帮忙修葺屋子,我便将这些吃食,一一分给大家作谢礼!”
“哗——”
若说刚才大家对于这件事,都是秉着旁观者的姿态,适当谴责作恶之人。
那现在的他们,与杨氏一家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这样饿肚子的年岁里,谁有食吃谁就是老大,莫说是修葺屋子了,就是让他们一人给杨氏母子一刀,他们都愿意!
杨氏断断没有想到,祝潇潇还有这一手。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一大包吃食,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让你搜过井了吗?你是不是偷懒了?!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杨氏眼睛都红了,她一边跺脚,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指着儿子大声的骂。
神情激愤状若疯癫。
显然是被祝潇潇给刺激过头了。
李姚氏相对来说还算镇定,却也是心下凄冷,明白今日凶多吉少,被逐出村落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看了看彻底垮掉的杨氏,又看了看完全不顶事,只会装大爷的李大海。
心下一横,“扑通”一声跪倒在村长面前,悲愤的高声道:“村长!我是冤枉的村长!我阻止过相公也阻止过婆母,可他们不听,我也是被逼的!”
“你这贱人!!”
杨氏正被几个人拉扯着,怒火上头用力一挣,冲到李姚氏面前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李姚氏不敢还手,被打的头发散乱衣衫零碎。
在场众人男子居多,此时都纷纷背过身避嫌。
没了人来阻止杨氏,她便愈发疯狂起来。
眼看着李姚氏脸也肿了,脖子耳后都是血痕,连头发都被生生薅掉一大块,整个人无助可怜,摇摇晃晃的就要晕过去,村长无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祝潇潇。
祝潇潇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伸手就要去扯杨氏的衣领。
“住手!快住手!”
突然院外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众人诧异回头,就见李蔓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匆跑来。
见到祝潇潇,不由分说上手就推。
“你要做什么?她可是你婆母!”
祝潇潇:“……”
帮帮忙好伐?谁来讲一下这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没记错的话,她是李辙的亲姐姐吧。
到底站哪边啊。
祝潇潇原本以为李蔓是不知情的,谁知这人将她推开以后,竟直接跪倒在村长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哀声喊道:“村长!您不能将我爹爹驱逐出村呐!他可是秀才的生身父亲啊!”
哦……搞了半天,在这等着呢。
祝潇潇无奈摊了摊手,对于李蔓这样的女子完全不想做任何评价。
村长也没料到李蔓会在这件事上横插一脚,心下为难,忍不住抬手道:“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行,村长……”李蔓倔强抹了一把脸,“母亲她平日里虽然苛责弟弟,但罪不至此,泥洞那种地方,哪里是人能住的,父亲母亲一把年纪了,如今又是这样的境况,您赶他们出村,是要活活逼死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