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潇潇突然的变脸,不但孔千薇始料未及,连晨夕都没能想到。
她原以为,祝潇潇提出什么五万两银子只是权宜之计,却没料到,从一开始祝潇潇就没打算与孔千薇讲道理。
“老大……”
晨夕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动。
“嗯?我又不是‘祝姑娘’了?”祝潇潇揶揄一笑。
晨夕忙摆手道:“我不是……”
“好了,我知道的。”
不就是看她落了下风,担心会连累到她所以早早划清界限吗?
“你得清楚,做我的人就要硬气些,不,硬气还不够,你得嚣张懂吗?嚣张!”
祝潇潇说着,反手抄起茶壶就拍了出去。
只听“咣啷”一声,瓷片碎裂,茶香混着淡淡血腥弥漫开来。
被击中的家仆头破血流,抱着脑袋软软就倒了下去。
“就像这样,”祝潇潇笑嘻嘻用脚尖拨了拨昏死过去的家仆,回头看向晨夕盈盈道:“你只管张狂,天塌下来我替你扛。”
这一瞬间的从容笑颜,深深印刻在晨夕的脑海之中。
以至于数年后濒临死境,她仍记着这句话,并且为此奋战不休。
孔千薇瞠目结舌看着祝潇潇踩在家仆脸上,嬉皮笑脸,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脊椎直窜后颈。
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扯着严妈妈后退了好几步才尖叫道:“姓祝的,你疯了吗?你敢伤我孔家的人?!”
祝潇潇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哦,你奈我何?”
不好意思她本来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就算孔千薇诬告她拐带孔千兰,唆使晨夕,那又如何?
“你想伸冤,还得出得了这扇门呐。”
她笑得无比恶劣,好像孔千薇惊怒的神情极大程度取悦了她一般。
孔千薇于是尖叫道:“你们三个!还看什么赶紧将她制伏啊!”
她还不信了,一个瘦嶙嶙的姑娘家,能敌过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不成?
三名家仆也不信呐,互相对视一眼便呈合围之势,挽起袖子狰狞上前。
其中一人最是强壮,抓住祝潇潇的肩头就要去掰她胳膊。
然而“嗖”地一道破风声响过,不等祝潇潇动手那人便歪倒在地。
捧着小腿嗷嗷痛叫起来。
祝潇潇身后,晨夕平举右手对准其余两人,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肃杀。
“别碰我老大,”她冷冷眯起眼睛,小臂上的袖箭折射出凛凛寒光。
“你!采荷你想做什么?!”孔千薇简直要疯。
一个两个,怎么如此难办?
仅仅这么一小会功夫,带来的家仆就折了两员。
这还是她院子里最厉害的。
晨夕看向孔千薇,纠正她道:“如今我叫晨夕了。”
“什么?”孔千薇仿佛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你莫不是疯了?你可知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只要本小姐一句话,你随时都会被变卖到任何地方!”
她狠狠咬着最后四个字,意在提醒晨夕的身份。
然而晨夕只是短暂的沉默,随即抬起头来淡淡道:“在此之前,我会用这把袖箭,射穿你的喉咙。”
被掳至黑燕山的那些日日夜夜,晨夕从未摆脱过惊恐与战栗。
那个郑龙,如同世间最不堪的噩梦,时时在她午夜梦回,侵扰着她为数不多的坚强。
不是没有暗恨过孔千薇。
那个无情的东家,她的大小姐,在最惶然无措的时候,一把将她推进了无底深渊。
可她能怎么办呢?奴婢的生死本就由不得自己。
甚至于,晨夕都能想象到若她还有命回到孔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会轻描淡写送她一句“忠心护主”。
没有感谢,没有心疼,也没有怜惜。
只是作为一个奴婢,在合适的契机下做了该做的事,如此而已。
曾经一度,晨夕觉得自己暗恨孔千薇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直到她遇见祝潇潇。
“啊,那个换身的大小姐啊。”
祝潇潇当时的神情很淡然,“虽说生死之下人皆自私,于情于理挑不出毛病,但如果是我,我会找回到孔家,然后一箭爆了她的头。”
当时他们还住在旧屋里,祝潇潇带着晨夕在院中晾晒衣物。
对着漫天星光,祝潇潇语气平静道:“她苟且求生没有错,你遭遇不公为自己出气,这也很合理啊,有什么好纠结的。”
只短短两句话,晨夕豁然开朗。
甚至于,祝潇潇还追了一句:“你千万别说你原谅她了才好,我最讨厌圣母了,真有重逢的一天,麻烦给我狠狠记住。”
当然,祝潇潇随口说完就忘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给晨夕带来了多大的心理救赎。
所以现在,当晨夕毫不犹豫的威胁孔千薇时,祝潇潇的眼睛瞪得不亚于孔千薇那么大。
“漂亮啊,姐妹!”看着晨夕陡然凌厉的气势,祝潇潇由衷赞叹道:“这才像我祝潇潇的女人!”
“老大……”
晨夕无奈地软了声。
祝潇潇忙道:“别别,端起来,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晨夕略一思索,浅笑道:“学会动用武力,是为了让傻缺心平气和坐下来跟你说话。”
“对了,”祝潇潇满意点点头。
她看向目瞪口呆的孔千薇,灵魂发问:“你知道傻缺是什么吗?”
孔千薇下意识摇摇头。
晨夕解答道:“就是大小姐你现在的样子。”
可以啊,她姐妹脱胎换骨,连毒舌属性都蠢蠢欲动着开始萌发了。
祝潇潇越来越满意,索性一抬手,雷厉风行的将最后两名家仆绞了胳膊扔在地上。
任由他们哀哀痛呼,随意踩在一人脸上看向逐渐惊恐的孔千薇。
“你明白我家晨夕的意思了吗?”祝潇潇笑呵呵问道。
孔千薇拖着严妈妈退到了墙角,见晨夕的袖箭仍直指自己喉咙,额上冷汗嗖嗖往外冒。
“我……”孔千薇一开口,惊觉自己声音都在发涩,忙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你们什么意思,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她的底气在于那四名家仆和所谓的县衙。
如今家仆倒了,身边仅剩下个色厉内荏的奶娘。
晨夕说得对,她或许可以拟了诉状去投官府,但前提是,她今日走得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