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潇潇收完最后一笔,将纸拾起放在李辙手边。
两张纸,不同的字迹却是相同的八个字:
路见不平,仗义相助
李辙缓缓笑开,眼中的光芒灿若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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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汀元县。
深夜中的梨花小道上。
祝潇潇一身灰白的男子服式,长发高高束起以木冠固定。
嘴上抹了两撇胡子又特意画了个斜飞入鬓的双燕眉,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江湖侠士的潇洒俊逸之态。
她闲闲趴在墙头上,身旁是几乎要睡过去的曹能和警惕观望的秦述。
“确定人会从这里走吗?”
祝潇潇远远看了眼前方通明的灯火,低低问秦述道。
“确定,”秦述攥着手中的匕首,沉着回道:“我跟了他好久,那姓孙的近几日总要去找醉香楼的飘絮姑娘,时常喝酒到深夜,这条小道是他回临时居所最近的路了。”
祝潇潇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那干儿子明明是个太监,却如此好色。
整日浸在青楼里,就不觉得心里苦的慌吗?
又是找姑娘又是纳小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祝潇潇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取乐,一偏头,见秦述双眼灼灼的盯着小路尽头,无意识的搓动着手中匕首,于是轻声道: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教你如何除掉他,不就是金丝软甲么……”
先前祝潇潇就一直疑惑。
以秦述的能耐,刺杀一个太监还不在话下,何以跟了这么久,愣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后来跟秦述密谈过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姓孙的干儿子太监很得上面的喜爱,有一回替皇帝挡了刺杀后,就得了一副皇帝亲赐的金丝软甲。
因着是圣恩,他自然显摆着整日穿在身上,此次为了给那大太监朱贞兆办事来了丹州,本是去往隔壁县的,但想起这边还有自己的一处新庄子没看过,这才在汀元县滞留了许多天。
原先同祝潇潇谈生意的那个自称是新主的,其实是孙太监派来看管庄子的心腹,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孙太监是没在明面上露过脸的。
足以见得此人谨慎惜命。
“也怪我鲁莽,”秦述懊悔的低叹一声道:“其实刚出盛京我就下过手,当时不知他有那好东西防身,还差点被他给生擒了,若非那一次……这厮也不至于终日躲着不敢出门。”
非但如此,自那日之后孙太监就招了两个功夫好的护卫带着,人前人后都不松懈。
秦述也学乖了,明白若是不能一击必杀,着实难以下手,故而犹犹豫豫观察着,这才拖了这么久。
祝潇潇漫不经心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远处人影绰绰,忽然展了展身子,自墙头一跃而下。
“祝姑娘你……”
秦述一惊,慌忙压住嗓子。
“没事,我去前面看一看,你俩该干嘛干嘛,”祝潇潇摆摆手,踩着稳健的步伐向醉香楼走去。
这汀元县内最大的销金窟,到了夜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长长的红紫绸缎自三层飞檐直泻而下,即便是最普通的小楼,也被装点出些许暧昧的光彩来。
风一吹,八角悬挂的铃铛叮咚作响,配着那绸缎的层层艳波,像极了娇羞女子晃动柔软腰肢的模样。
祝潇潇还没走到门前,就有迎客姑娘眼尖的看见她,摇着团扇燕语莺声的迎了上来。
“公子,更深露重进来吃杯酒再走吧。”
那姑娘模样生的俊俏,脸上的妆容却不甚服帖,尤其两片殷红的薄唇,失了年轻该有的妩媚,反而显得艳俗老气。
祝潇潇于是抬手将人揽进怀中,弯起食指在那嫩白的脸蛋上轻刮一下,压了嗓音调笑道:“姐姐如此貌美,怎地不在里面抚琴劝酒,倒是站在外面吹着夜风,让人好不心疼呢。”
大约从没有那个男子会对青楼女子说出这样体贴的话,那姑娘微微一怔,快速看了祝潇潇一眼后,红着脸垂下头去娇滴滴道:
“公子这样说,便是欺负奴家了。”
祝潇潇低低笑起来,“哦?怎么说?”
那姑娘咬了咬朱红的唇,“能在里面陪酒弄乐的,不是有才华晓音律,就是懂吟诗会写字,像奴家这样的资质,哪里会有恩客长留呢?”
话虽这样说,一双含情似水的眸子却在祝潇潇脸上来回打转。
显然,是希望祝潇潇能应一句“日后常来找你”。
然而祝潇潇只是浅浅勾起唇角,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瓷胭脂盒来,递给那姑娘道:“今日不得空,便不叨扰姐姐了,这盒胭脂是我新得,赠予姐姐当个玩意儿,姐姐试试?”
那姑娘俏脸一垮,嗔怒的抬起粉拳轻砸祝潇潇,本想说句不中听的话来激她,谁知视线无意落在白瓷的胭脂盒上,就定住了。
小小的原盒制作十分精巧,且不说那白瓷浑然一体,烧制考究,就说小盒边缘一圈浅浅的金色云纹图案,均匀细腻,典雅大气。
轻轻打开盖子,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被夜风一吹,缓缓弥散开来。
胭脂是从未见过的橙红色,指尖稍稍沾上一点滑腻的膏体在手背涂开,那颜色衬得手极白,带着如水的娇嫩和鲜活的烂漫。
价值几何姑且不论,绝对是如今市面买都买不到的稀罕物品。
莫说是她一个不得客人赏识的,就是这楼里的头牌姑娘,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啊。
“这……”
那姑娘微张着小嘴,显然是惊喜极了。
祝潇潇见她发怔,又笑着紧了紧手下细软的腰肢,“姐姐可喜欢?”
她今日本就装束的格外风流,加之声音低醇样貌出色,那姑娘暗自在心里先喜欢了几分。
现下见她一出手就是罕见珍品,心知今日是遇到贵客了,忙不迭点着头娇柔道:“公子馈赠,奴家实不敢当呢……”
只当祝潇潇是什么便衣出行的高官贵族。
祝潇潇也不点破,再次伸手刮了下姑娘的鼻尖,宠溺说道:“你若喜欢,改日来了再送你几样,却不知姐姐花名……”
“奴家彩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