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灌河口。
一个黑色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正悄然从灌河口北岸向南潜泳渡河。
在乌鹿被雪云国大军打败的消息传至军中时,完颜信就知道大势已去。在大军开拔之前完颜信就悄然离开了虍虏中军。带着食物和一些随身物品藏进了灌河口边上的树林中。
他一直在这树林中等了七天,这才从原本的藏身之地现身。此时大魏军和缟素军已经突破了天可汗留在灌河口的虍虏军防御阵线,正一路向凤阳方向紧追而去。
完颜信终于憋不住把头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被憋出的红~润这才消退了许多。如今大魏军和缟素军已经撤走,这里有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区域,只有南岸上还有零星的一点火光,想必是余留再此的一些巡哨小队,至多也就十几个人而已。
虽然完颜信在出其不意之下要干掉这些人可谓是手到擒来,但一塔谨慎的性格还是不愿节外生枝,所以他另选了一个方向上岸,离这火光远远的,随后消失在灌河口南岸蒙蒙的夜色之中。
除了一把弯刀和身上的背囊,完颜信身上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趁着夜色,完颜信往南走了很长一段,直到天蒙蒙亮时才隐身藏进了一片小树林中。他靠着一颗树坐下中坐下,心中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虍虏人,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完颜信脸上闪现出一抹愤恨,原本在他的计划下,虍虏大军应该早早攻破琅孚,在冰河期寒流到来之前完成大部分组人迁徙,并且南下侵占掉涿州的一半。这样一来就有足够的空间让这些虍虏人在此休养生息。
而完颜信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当初自己与天可汗的约定,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向天可汗提出借兵南下之事。
为此事他谋划了整整二十年,为了能受到天可汗的器重他甚至如同被虍虏人当成狗一样的呼来喝去,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完颜信狠狠地一拳锤在身后的树干上,头顶突然传出一阵响动,完颜信顿时大惊!扑棱翅膀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几声乌鸦的惊叫声飞上天空。完颜信心中不悦,自己刚一出发就遇见乌鸦啼鸣,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树林的动静,保险起见,此地不宜久留。”
完颜信是个及其谨慎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大魏朝的追缴下隐姓埋名活到现在。他火速打开了身上的背囊,从里面取出一件明显是中原服饰的麻布长衫换上,在把头发全部用辔头扎好,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中原人的模样。
“还是我们中原的衣服穿着舒爽。”完颜信活动了下手脚,内劲在身上轮转三大周天,原本被河水浸透的衣服上瞬间开始蒸腾出浓密的水汽,不过完颜信不敢在此逗留,他一边运劲继续蒸发水汽,一边将自己脱下的那些与虍虏有关的
衣服,鞋帽等等物件全部挖了个坑埋好,连腰间的那把唯一的武器弯刀都被他舍弃。
如今完颜信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原人,身上再没有任何与虍虏有关的特征,完颜信深吸一口气离开小树林,继续向南前行,不过这一次他已经不用再刻意躲避旁人,可以顺着大道直接南下。
“老乡,再往前是哪儿啊?”
“哎呦,你们这些小年轻胆子真大,一个人也敢在这草原上行走?”
在路上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天的完颜信终于碰到了一个车队,看样子是运送皮草货物的,为首的十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家。
老人家半点也没有怀疑完颜信的身份,他指着自己前方道:“往后再走三百里就是琅孚了。我们也要往那去,小哥若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
“那就多谢老人家了,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完颜信笑的如同孩子一样阳光天真。
完颜信当即跳上了马车的后斗,但转过头的瞬间脸上就掩上了一片阴霾。
老人家倒也爽快:“叫我徐老头就行,年轻人你怎么称呼?”
“我姓屈,单名一个信字。屈信。”突然说出自己的名字,屈信感觉恍如隔世。自己已经二十年没有用过这个本名了,虽然远离故土,但他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本名。
他不是完颜信,是屈信!
琅孚,没想到自己走来走去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屈信没想太多,因为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自己的半生都丢在了北域,而如今……
屈信也是极为聪明之人,自然不会怨天尤人,他这一路上已经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功亏一篑,那这一切或许就是天意如此。
不过他已经从徐老头的口中知晓,如今大魏朝天子卫真驾崩,以他的聪明才智已然猜到了中原必将大乱。
屈信心中发出一声冷笑,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在这场动-乱中再掀起一番风浪,这绝对是老天赐予的良机!
想到这屈信也摆正了心态,安心在商队中养精蓄锐起来。
没过几天琅孚就到了,排了许久的队伍终于轮到了老人家这个车队,城门口的士兵一轮盘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的状况,正准备放行,突然看了一眼屈信。
“慢着!”
当值的城门守卫队长拦下车队,上下仔细打量着完颜信,眉头一皱:“你不是老王头车队里的人,哪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屈信,燕京人士。”屈信淡淡一笑,一切都如此自然。更是自带了一种高于常人的气质,让人侧目
“姓屈?这个名字到是有些少见。”守卫队长对屈信看了几眼,不过屈信何等人物,脸上丝毫没
有露出破绽,守卫队长便挥手道:“你们进去吧,切记不要在琅孚城内多事。”
“是,官爷放心吧。”商队领头的老人家笑着将马车赶起来,走之前回身还和这队长打了个招呼,看样子是熟人了。
屈信跳下马车,对老人家拱手道:“徐老伯,这几天麻烦您照顾了。”
“这就要走?”徐老伯似乎这些天和屈信相处得不错,所以还有些舍不得,不过分离早晚要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已经看淡了。
“走吧,小心点年轻人。”徐老伯走南闯北自然有点眼力,似乎是看出了屈信与一般的年轻人有些不一样,上前拍了拍屈信的肩膀,眼神有些异样,却没有说破。
屈信拱手告辞,转身就投入了街道上人流中消失不见。
商队里一个赶车的马夫上前两步凑近徐老头的耳边问道:“老徐啊,我总感觉这年轻人到琅孚附近之后就有点不对劲儿?你感觉出来没?”
“嘿嘿,那是自然。”徐老头笑着轻捋胡须:“能独自在荒原上行走,嘿嘿,没有过人的本领谁敢这样,你敢?”
徐老头翻身上了马车,挥舞起手中的鞭子就是啪的一声:“你管那么多作甚,就当结个善缘,怎么着他也是中原人,祖上和咱们也是同一个血脉,咱也不是帮外人,你说是吧?驾!”
“嗯,那倒也是。”
这车夫讪笑两声,也跳上马车甩鞭子跟上了徐老头的车架。
好险!
屈信转身闪进一个巷子口,极其隐秘的在墙面上一撕,将一副画像拽到了手里。
这画像上画着一副男人的脸,虽然脖子上和头上都带这虍虏人的饰品,但面孔却是妥妥的中原人。
最要命的是这画像居然与屈信有着六七分相似!
难怪刚才城门守卫要对自己严加盘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还好自己现在完全换了一副打扮,估计是没认出来,但到底是什么人在琅孚通缉自己!
屈信原本因为逃出灌河口而松弛的心绪又提了起来,他确信这上面通缉的人应当是自己,但他皱着眉头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透漏过自己的长相。
要知道他在战场上可一直是戴着那副独角魑魅的恶鬼面具的!
不对!有一次例外!
屈信突然想到,当初自己在与狼王一桐突袭南宫家先锋大营的时候,曾有一队人马突袭狼王后方,而在那时自己的面具就曾被人打落过。
屈信清楚的记得,当时在场的人里面有如今风雨阁的三个重要人物。
商徵羽、子弃、完颜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