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激动,我劝你声音小一点,其实有没有甲六作证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冤枉了好人。现有的证据就已经足够证明杀人者为院中的四名奴隶。”
“证据呢?动机呢?”廉文怒道。
“先说动机吧,其实动机很简单,他们不想干得这么累!弄死了一个新来的同伴,区鹏当然不敢再拼命让他们干活;另外一点,那一百多斤麦穗怎么可能是丙四一人所偷所藏?甲二指使倒还差不多。我估计那顿毒打也是孤苦一人的丙四不得不替甲二他们担下来的。弄死他,甚至还是灭口,其他人回到孔家应该就可能少遭点罪。”
贺齐舟继续道:“再说说证据,想必你们也看到了,丙四的致命伤是头顶正中心,与立柱相撞而亡……”
“这还用说?”廉武嗤笑道。
“能不能让我讲完?”贺齐舟阴声道。
“让他说完。”廉文觉得有些不妙。
贺齐舟道:“问题就在于创口过于接近头顶中心。丙四的身高最多也就六尺三寸,这么大的冲击力,应是经过了助跑,快速撞上去的,如果要撞中头顶百会处,必定须要弯腰、低头,那么,以他的身高而言,大致撞中的地方是在立柱离地三尺至四尺之间,绝对到不了五尺这么高!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说不定是他跳了起来,飞身撞过去的。”廉文不阴不阳地说道。
“好吧,如果是飞身撞上,头部受阻,身子是不是应该蜷曲起来?为何他死时是这般直挺挺的样子?”贺齐舟问道。
“掉下来时碰巧就直了。”廉文道。
“那手背上的伤呢?我看过了,拖曳的痕迹里并没有明显的血迹。”贺齐舟道。
“有可能是掉下来时一只手砸到了柱础。”廉文想了想后说道。
“呵呵,砸到手后,他还留了口气,把整个人再挺直?”贺齐舟忍不住嘲笑了一下对方的狡辩。
“你又如何确定就是那四人所为?”廉文道。
贺齐舟道:“那四人可能见丙四挨打后不省人事,便动了歹心,四人合力将丙四抱起,撞向立柱,我估计站在最前的就是甲二,将丙四挟至腋下后,所撞的位置差不多正好是离地五尺;
他们没想到丙四恰好在此时醒来,情急之下挣脱一手,挡在头顶,巨大的冲力一下子让他的右手手背血肉模糊;
第二次强撞的时候,甲二等人便牢牢箍住丙四,再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一撞毙命,所以倒下来时,人也是直挺挺的!
然后四人大叫起来,说是丙四不堪殴打,自寻短见,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你的推测,证据,证据呢?”廉文涨红脸叫道。
贺齐舟道:“好吧,那我就给你证据!证据就在那四人身上!还记得我刚才让那五名奴隶变换位置地站成一行吗?其中四人的身上是有血迹的,长条状的血迹正好与丙四背上的血痕吻合,事发匆忙,箍得又紧,那四人连手臂上的血迹都未来得及洗去!待会我们不妨出去试试,我想很容易就能还原四人抱着丙四时的样子。
还有一点,甲二身上除了有条状的血痕,还有点滴状飞溅出来的血迹,连脸上也有未抹干净的血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最接近立柱,相撞时不可避免会溅到了丙四的血!
不知道这算不算铁证?我想,如果地方官府不是傻子,再加上曹云、哦,甲六的口供,任谁也翻不了案了吧!”
“那,那你想怎么样?”孔得财见廉氏兄弟不再发声,不由得急道。
贺齐舟道:“这要看您也孔老板想怎么样了?如果报到郡里的话,我估计你也只能留下甲六这一个奴隶了,区鹏那里,你肯定还要赔人家银子,毕竟你的奴隶在他家杀人行凶了!”
“不能报官!”孔得财肯定地说道。
“你出五百两再把甲六送给我,我帮你摆平此事!”贺齐舟道。
“我已经损失一个奴隶了,能不能……”孔得财快要哭出来了。
“那你自己算算账吧,如何与你才最有利?五百两一文都不能少,我可以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
“两位觉得该如何是好……”孔得财再次看向廉氏兄弟,问区鹏要一千两正是两人的主意,孔得财已经给过两人二百两,说好事成后再给二百两。
“孔老爷,我们明日一早还得赶路,这就先回去了,现在既然是你自己的奴隶杀的人,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廉文说完竟直接带着弟弟扬长而去。
“好,我答应你!”孔得财咬牙对贺齐舟说道,毕竟那四个体壮的奴隶要值钱不少,就算立即卖出去也值千两以上,孔得财账还是能算清的,只是对贺齐舟、廉氏兄弟这帮青龙寺的人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贺齐舟当晚就收了两家的银子和曹云的卖身契,那份丙四自杀的和解书双方也顺利签了下来。第二日一早,贺齐舟向区鹏买了一匹马,带曹云一起上路,曹云本就是骑兵出身,马术自是不低。
四人快马继续向东行去。走在官道上,许暮对贺齐舟的做法似乎有所不满,一直扳着面孔。贺齐舟昨晚就已发觉,跑近许暮身边,低声问道:“是因为我讹他们银子而生气吗?”
“北周也是行的汉制,特别是阴山以南,多讲究律法,你这不是纵容那几个杀人凶手吗?”许暮道。
“这么做我是好好想过的,你想,如果我们宣告案情后一走了之,他们之间是不是仍旧会私下解决?该惩罚的人一个都不会罚到!但现在就不同了,让贪财的孔家和刻薄的区家破财,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贺齐舟道。
“那四个残杀同胞的凶手呢?就这么放过他们?”许暮问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继续当奴隶不就是最好的惩罚吗?他们害得孔家破财,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贺齐舟恨恨说道。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贪财,以后碰到像那种没人性的家伙,一刀砍了算了!”许暮道。
“好!”贺齐舟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点纳闷,为何那几人对着本应同甘共苦的同胞,会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曹云。”贺齐舟叫了一声。
“大人,我在。”曹云打马赶了上来。
“到了京城附近,我会替你找个差使,你先老老实实地干活,有没有机会回到齐国就看你造化了。”贺齐舟准备将曹云安排到莲花帮开的商号里,多带一个人在身边,实在不便行事。
“大人,我,我就当你的奴仆吧。”曹云恳求道。
“你这么想当奴仆的话,现在自己回到镇上去找孔家吧。”贺齐舟略有不快,一个军人怎会变得如此懦弱。
“不,不,那我听您安排。”曹云急忙摆手说道。
四人快行了两个多时辰,见一条山溪自北向南流淌,两岸水草丰茂,便决定饮马稍歇,走过官道上的石桥后,牵马进入道路南边的疏林。才解下马匹口嚼,官道上两匹快马就飞速冲入林间,一前一后将四人堵在溪边。
“想要活命的话,留下身上财物和马匹,立即滚!”马上两人都是黑巾蒙面、手持长剑,其中一人冲着贺齐舟开口喝道。
“我们是青龙寺的,不想找死就赶快滚!”贺齐舟亮明身份,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他也不愿多惹是非。
马上两人见四人并不害怕,下马后一南一北包夹过来。
许暮靠近贺齐舟低语道:“像是昨天两个木堂的家伙,肯定觊觎你那点不义之财了,叫你贪心,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好,那你看着点赫连。”贺齐舟点了点头,抽出身边略带弧度的佩刀,向两人迎去。
两名劫匪有些狐疑地看着慢慢走来的贺齐舟,因为对方身上一点都没有真气流动的迹像。两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先一起解决他!”说完同时加速,瞬间就到了贺齐舟两侧,一人削颈,一人刺腹,出手狠毒、配合极为默契!
“中州剑法,四脉上境和初境。”贺齐舟心中默念,一柄佩刀飞快挥动,“当当”两声将两人的长剑荡开,那柄刀也是从统万城里得来的,锋锐不亚于军刀。
“外家高手,出手极快,小心别和他硬碰碰!”其中一名劫匪开口提醒道,两人的剑招、步法陡然起了变化,开始剑走偏锋游走于贺齐舟身侧。
贺齐舟暗道:果然身手不错,可以与武备馆的四脉一较高下了。为了看清对方招数,故意做出勉强招架的姿态,边战边退。
两名劫匪则有点越打越急,胜利好像唾手可得,但往往又差之分毫,总被那个刀法稀松但膂力惊人的家伙避开剑锋。
“当!”也不知是不是疏忽,那名四脉初境的劫匪被佩刀砸中后,长剑脱手而飞,无暇去捡,只得双拳出击,如此一来,“占尽上风”的两人,渐渐与贺齐舟形成“均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