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磅礴的巨力从小臂传至胸膛,贺齐舟只感到胸口如遭千钧锤击,瞬间就被打飞了出去,半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手臂传来钻心的剧痛,套着护甲的左臂肯定已经骨折。仰面下坠的过程中,剧烈的疼痛感似乎马上要令人晕厥过去,而不依不饶的刺客竟然紧跟着飘落下来!御风境!
“不能晕过去!”贺齐舟的心底呐喊了一句,无数次从白练山瀑布跃下深潭的经验告诉自己,落水的形体决定了这一次的生与死!
贺齐舟在踏上巨石的时候就已经仔细观察过峡谷底部的河面,到处是雪白的浪花,只有靠近对岸的几处漩涡看似平静,而那里的水很有可能较深,应是理想的落水地点!刺客的一拳足以将自己送到那里,现在要做的只是在落水之前,拉直身形,笔直地插入水里!
当然,以前跃入水潭时,最高的地方也不过二十余丈,现在却足足有百丈之高,寻常人看一眼都会胆战心惊,惶论从此处跃入水中了,更何况现在身负重伤,如果水下于有突兀的石头,贺齐舟都怀疑自己掉下去时有没有一成的把握可以存活。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好,若在平时,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调整好身形,但如今,刺客正紧跟着下来,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尚有能力调整身形,必定会紧盯不放,就算落水不死,也会死在刺客手中!
好在滞空的时间足够长,与上方飘落下来的刺客越拉越远,疾速下坠的贺齐舟慢慢拉直身子,缓慢地在空中翻转,断裂的左臂紧紧贴在胸前,对方应该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吧,而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响,都有些震耳欲聋了……
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二、一!深吸一口气!落水的瞬间,贺齐舟“失控”的身子,神奇地绷直脚尖,笔直插了下去。水深约五丈,的确足够深,但下坠的力量更大!巨大的撞击力让贺齐舟感觉是撞穿了一堵墙,自己一眨眼便插入墙中,然后双脚触及坚硬的岩石河底,无数次的落水经验让自己习惯性地下蹲、团身、翻滚……
还活着!不能晕过去!不能露出水面!贺齐舟暗暗强令自己,但瞬间上浮之后,又是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地涌出,身子不受控地接连撞上河底的巨石,随着水流急速旋转着冲向下游!
“不能再上浮了!”贺齐舟心中狂吼一声,再次撞上一块大石后,紧紧攥着匕首的右手死命往背后抡出!匕首扎入石块,一手拉着匕首的贺齐舟,整个人顺着南流的江水横了过来,抬头一看,河面上方已经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贺齐舟奋力将自己拉近河底巨石,试了试能否在河底站住,这里的水已经不那深了,最多只有两三丈而已,果然,一脚下去,就是河面。只要右手用力顶住上方的匕首,自己就不会被冲走,而站在此处,已经看不到河面以上任何东西了。同样的道理,河面上的人也看不清底下!贺齐舟决定再赌一把
,赌自己能摒住呼吸,直到刺客离开!
……
看着一团被染红的血浪滚滚冲向下游,又瞬间没了颜色,刺客双脚不停地轻踩水面,停留在原地,似乎想看清水下的世界,所悬停的地方正是贺齐舟掉落的漩涡,那里已经离贺齐舟现在所处的位置十丈开外了。
约莫等了几个呼吸,刺客轻点水面,一路随着涌浪下行,似乎不看到尸体不会甘休,但往南漂了十来丈后又停了下来,位置正好在贺齐舟上方!
贺齐舟感觉上方忽然多出了一团阴影,大骇之下吞进一口激流,一串气泡急速向上涌去!
也亏得浪花足够地大,气泡混入浪花,转眼消失不见。也亏得刺客的目光其实并未停留在脚下,而是看向身后贺齐舟落水的漩涡,否则还真有可能发现异样。
停了片刻后,刺客又踏水掠向水岸,遥遥抓起一把鸡蛋大小的鹅卵石,然后一枚枚向漩涡中射去,劲力十足的石子射入水中时发出“咚咚咚”如打鼓般的声响。
射出十余枚石子后,见水中并无任何动静,这才踏浪南下,只是一路上仍不时回头张望身后的情形。水流湍急,转眼间刺客便已前行百丈有余,而水下的贺齐舟仍不敢冒险,忍着胸口剧痛,又等了约一盏茶时间,才摸索着爬到巨石西侧,一蹬腿,被冲下去数丈后,艰难游到西岸,那里的悬崖下是一小滩砾石。
贺齐舟不敢在此停留,准备找个藏身的地方,只是峭壁下一览无余,只能想办法往上游走去。好在经过河水冲蚀,紧贴着岩壁的地方,尚有数尺宽的河滩可供行走。贺齐舟踉踉跄跄地往河流上方走出百余丈,一块突出的巨岩深入河中,拦住了去路!
贺齐舟见岩石高大,自己仅凭一手无法攀上去,而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无法藏身,见近岸处水流不算很急,再次?入水中,沿着巨岩边缘游了过去,再次上岸时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而有了巨石的遮掩,也不怕被返回的刺客发现了。这才躺在砾石上,检视起浑身的伤痛。
左臂断了尺骨;胸口至少两根肋骨开裂;左肩骨裂;肝脾均有震伤;肺轻伤;左脚脚踝扭伤;督脉再遭重创;面门被剑气划破的口子算是最轻的伤了,只是现在又开始渗血了。
贺齐舟缓了两口气后不敢耽误,用匕首砍了几根长在崖壁缝里的灌木,削去枝叶棘刺,自囚衣上割下几幅布条,然后咬牙忍痛将骨骼失位的左臂复位,手口并用,绑紧树枝;怀中的那管参苓丸还在,已吃了六粒,还剩六粒,一口气服下两粒,吊住元气;接着擦去脸上血迹后盘腿坐下,试着运转半部华真功,看看能不能恢复些生机。
贺齐舟苦笑一番,原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功力,又被打回原处,只有三成不到了。好在还能运功,早晚能够复原!
静下心来的贺齐舟开始担心起莫兰,也不知她伤得怎么样了。忽然间发现河对
岸的东南方有一道身影正向上攀爬,双手交替拉着崖壁,只是轻轻一拉,身子便会往上飘个数尺,虽然没有万一师公那么轻松,但一看就知是御风境界,不是那名刺客,还能是谁?
那名刺客此时离头上的悬索不过三十余丈,一边爬,一边仍不甘心地回头看向河面与对岸。贺齐舟心中一惊,急忙缩头,身子往巨岩边上缩了缩,以躲过对方的视线,也幸好刺客没怎么往上游巡视,只须往北再多走出半里,自己便无处藏身了!
刺客想必是死了心,如此湍流,说不定尸体早就被冲出数十里了,扫视一番后,加快速度,一口气攀上东岸渡口,转眼便消失无踪。
贺齐舟再次探头,仔细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和身形,努力记住那人的每一个特征,心中所愿便是早晚要挖出此人及其幕后的黑手!
回头细想行刺的过程,那名刺客应该是一路跟了很久,所以清楚他们渡河的顺序,也知道这个渡口是必经之地,这一回应是事先埋伏,准备出手。没想到被驿卒无意提醒,使行刺失了隐密。此人显得极为阴险和冷静,想要等那铁框远离对岸后再动手,过河的两名王帐侍卫就无法及时回来援手。
显然,刺客知道那两人和莫兰的实力,虽说以一敌四仍可占上风,但一路隐忍,一直在寻找着最佳时机。
刺客应该是个成名人物,出的招式各个门派的都有,有的索性就是随意而为,在这么有把握的前提下,对方仍旧不愿从出招中暴露身份!
但贺齐舟还是从刺客的招式中想.asxs.什么,那人最后一招拂去自己捅刺的双臂,精妙至极,像极了许暮用过的手法!
最后重创自己的那记左拳,明显强于上一拳击出的右拳!但对手又是右手持剑,故此人左右手均衡,左手才是其隐藏的杀招,因此很有可能是左撇子!
御风境风毛麟角,有了这些特点,到时只要问一下师父,说不定这次被刺就会成为揭开“王八大将军”秘密的最好机会!遍体鳞伤的贺齐舟刚安慰好自己,便一头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齐舟忽然醒来,只觉浑身冰冷,一睁眼,见小腿以下全数浸入水中。正是雪山融化之时,一夜之间雅砻江水又是上涨了不少。
贺齐舟急忙抽回双腿,见旭日当空,便开始想着如何离开此地。单手攀上百丈悬崖?显然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沿着河岸往上游或下游寻找出路,可是现在河水高涨,河岸几乎无路可走,虽然饥寒交加、疼痛难忍,也只能等水位稍落才能通行。
贺齐舟还是决定往上游走,走向下游极有可能碰上搜寻自己“尸体”刺客。直到半夜时分,调息半日的贺齐舟勉强恢复了些许体力,沿着崎岖的陡峭河岸,慢慢向北寻觅上山之路。可走了一夜,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天色大亮之后,河水又开始上涨,饿得眼冒金星的贺齐舟只能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