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县的门诊病人流量并不多，偶尔会来一个，临时挂号即可。

方云看到，很多病友与胡广华都是老相识，甚至还有一些病人，手术是在水电骨伤科做的，但复查的时候，还是往龙县人民医院来看胡广华的门诊。

也不多，平均下来是二十分钟一个的样子。

笑呵呵地送走了一位术后半年复查，打算过年时候再来取内固定的病友，胡广华又看了看门外没人候着。

才又对方云道：“小方这是编制考试，表现不错，听说徐渭的综合成绩，都不及你，还拿下了基础绩效的奖励啊？”

胡广华摸着自己的标志性大肚腩，笑呵呵。

方云忙道：“谢谢胡主任您的提携。”

胡广华为他提前泄露了考题，能够免去了他内心的一丝顾虑，再送一份精通关节脱位手法复位的大礼，值得道谢。

可话不好明说。

胡广华摇了摇头道：“你应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有人专门让我带一下你。”

“小方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

方云稍稍一愣，很快明白了胡广华意思。

有人暗中相助？

年纪不小，该找女朋友？

谢兰兰？

方云的思维很快，试探性问：“胡老师是说，我们科室的舒老师还是？”

胡广华摇头，“是一位老朋友，老得你应该都不认识，他打电话给我要我这么做时，我都颇感意外，毕竟是好多年没联系了。”

“如果不是现代的通讯还颇算便捷，恐怕难再见一次。”

老得我都快不认识了，那方云思忖了一圈，着实没找到这么个人。

“我今年二十七了，五年本科，三年规培，之前工作了一年，还有几个月，我就二十七满，快要进二十八了。”方云一边如实回着，心里却紧张起来。

过了三十五岁，即便是拿到了博士学位，工作也不太好找了，因此，自己必须要在两年之内，存够足够的钱才行，或者提前拿到在职硕士研究生的学历才行。

可自己已经规培完毕，因此必须要读学术型的硕士，如果要读在职硕士的话，这个实验性的文章，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那的确是不太小了。”胡广华笑吟吟地暗示着些什么。

正说着话，胡广华的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是急诊科的人打来的电话，“胡主任，我是急诊科的谢明，这边有一个肘关节脱位的病人。”

“我打电话问了王先升主任组的朱林，他还是让送胡主任您的门诊。我自己亲自送过来？”

“好。”胡广华见怪不怪。

到了这里，方云才知，以前的急诊关节脱位病人，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胡广华挂断了电话后，方云的眼珠子稍稍转了一圈，又试探性问：“胡老师，这种关节脱位的病人，如果送这边来的话，谈话签字和收费，是您自己来的么？”

胡广华摇头：“急诊科的几个人都知道如何谈话，有模板，他们也负责开收费，开到我们骨科。”

“不过自小邢来后，他都是自己谈话签字和打电话开去了手术室开手法复位的医嘱，然后病人当面扫码缴费。”

“这些你会操作么？”

胡广华隐匿了邢周给他侧面表达过科室里要评选优胜科室的暗含信息。

“会的，邢老师给我教过。”方云忙点头。

“辛苦胡主任了，您都这么大年纪，还要您为科室里操心。”

科室评优，本是现在还在科室里的人之事，胡广华早已退休，即便评优，于他也没什么好处。

“大多数都是邢周捣鼓的，我就在旁边进行指导，如今小邢的手法复位，功力也是颇为不错的。”

“虽然比你还稍微差了一点。”胡广华突然补了一刀。

方云顿时停下手里的鼠标，一脸莫名看向胡广华。

“我亲自测过你、徐渭、向学坤三个人在关节脱位手法复位上的造诣，就你最为深厚，因此我给你们三人都同时泄题了。”

“自是没有所谓的程序不公平了。”胡广华说。

方云眼睛眨了眨，心里暗道，那邢周老师、舒啸山老师的那些人情世故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是从胡主任您老这里来传承的啊。

“谢谢胡老师。”方云不敢多在这个话题上纠扯。

胡广华也不多语，只觉得方云的慧根的确好，不管是专业知识，还是其他的，都是一点就通。

方云把谈话签字的材料一一都收到，而且提前就打了手术室电话，报过去了病人的门诊号码，让手术室收一个关节脱位手法复位的费用，外加一个石膏外固定术的费用。

门诊里备有高分子材料的石膏，到时候看病人的体型等，就可以选择合适的石膏长度。

很快，一个高高瘦瘦的白大褂，就送来了一对中年人。

患者是一位带着工帽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嘴唇厚重，额头上满是细汗。

谢明则说：“这里就是胡主任的门诊了，你们进去吧，等会儿胡主任自会根据具体情况处理的。”

“胡主任，我那边还有一个要清创的病人，我就不好多留了啊。”谢明马上告辞。

胡广华点头，不为所动。

病人则在自己老婆的搀扶下走进，她老婆此刻还穿着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围裙，头发扎着网状套，估计是听说老公受伤后，紧急赶来的。

方云就站起来请二人坐下，然后问：“您好，是浪们受伤的？”

龙县人多是本地人，普通话他们还可能听不懂。

“搬东西，闪了一哈。这只手就僵得动不了了。”戴着工帽的中年，说着，开始倒吸凉气，把手慢慢平放。

方云打量，心里冒出关节脱位的三大症状。

疼痛、活动受限、畸形。

疼痛不用患者自诉了，从他表情就能看出，活动受限更是明显，畸形也是肉眼可见。不多耽搁，再看了看病人家属带来的片子。

一边送拿起，打算送给胡广华。

胡广华却道：“小方，你来看，你都在临床上摸爬滚打了快十年了，学了这么久，你不能总是跟在老师后面混，得自己学着独立了。”

乍一听，中年夫妇格外紧张，但听到胡广华说方云在临床工作过十年，这才稍微放心些。

方闲目光微微收敛，又是暗中把胡广华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术学到了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