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写了“吾妹阿玥亲启”六个字,字字飘逸诡谲,绝对是这世间上没人能模仿的风格。
宇文玥拿着信进了房间,打开信封,细细摊开。
“阿玥:
在突厥过得可好?有无闯祸?肩上的伤可曾好些了?离宫万里,千万保重自己。能否迎回突厥公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全。
皇兄、五哥和我都在等你回来。
宇文直”
宇文玥看完信,扑哧一声笑出来,字虽是宇文直写的,可这哪是宇文直会说出来的话啊?也就那“有无闯祸”是宇文直想对她说的吧?
她其实都能猜到当时写信的画面了,定是她六哥宇文直听闻了她肩膀受伤的消息,写了一封信来呵斥她,结果被四哥宇文邕和五哥宇文宪看到,便强迫他改成了对她的慰问关心。
想到六哥在四哥和五哥的注视下无奈地写下这些话的情景,宇文玥顿时乐不可支。
只是当她回去那一天,宇文玥摸了摸已经差不多好了的伤口,背上一麻,她一定会被宇文直整死的!
晚上,宇文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面向高长恭房间的窗户也关了,屏神静气地开始回信。
反复修改了很多遍,地上扔遍了废纸,宇文玥终于写出了一封家书。伸了个懒腰,睡意顿起,宇文玥准备上床休息了。
“公主!不好了!”小谢在外面用力拍门。
“怎么了?”宇文玥边走边打呵欠,打开门,见小谢一脸惶恐。
“公主……”小谢急得要哭了,“晚膳之后,阿喵就不见了。你要回房间写信,我不敢打扰,便自己出去找阿喵。平时阿喵也会偷偷跑出去玩,但走跑不远,至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可是今天,我在外面找了一个时辰了,嗓子都喊哑了,都不见阿喵出来……”
“你……”宇文玥心中焦急,本来想训斥小谢不早点告诉她,但见到她眼中水雾氤氲,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便拍着她的肩膀道,“算了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将阿喵找出来。叫上我们带来的那两个人,我们四个人分开找。”
“好。”小谢应了一声,便跑出去找人。
宇文玥也急冲冲地走出了青阳宫。
天色昏暗,好在突厥皇宫里的人普遍睡得比较晚,所以现在还有很多宫殿灯火通明。
宇文玥先从青阳宫附近找起,从一座宫殿找到另一座宫殿,穿过长长短短的幽静昏暗的小道,直到将此次可汗为求亲使者准备的宫殿全部找了一遍,还是没能发现阿喵的身影。
这个臭阿喵!到底跑哪去了?宇文玥一边心里暗骂阿喵,一边却止不住害怕起来,会不会阿喵被人抓走了?或者落水了?它……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想着,宇文玥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好几个弯弯绕绕,来到了一处她从没到过的地方。
“阿喵!阿喵!”宇文玥边走边喊。
“喵呜——!”长长的猫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也让宇文玥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地。
“阿喵,你这只笨猫!”宇文玥拐了一个弯,朝着声音源头走去。
刚刚拐过那个弯,宇文玥便猛然愣住,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里怎么有个人?!
一座低矮的装饰性石山上,居然坐了一个人,那人身姿窈窕,墨发一路垂下来,应是个女子。
女子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月光正巧撒在这女子脸上,宇文玥便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眼睛很大,眼窝有点低陷,鼻梁很高,嘴巴小巧精致,组合在一起,标准的突厥面貌,而且应当是突厥中的美女。
宇文玥逆着光,因而阿史那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刚刚听到了远处的呼喊声,也听到了阿喵的回应,便举起怀里的阿喵:“原来这猫儿是你的。”
宇文玥不知阿喵怎么跑人家怀里去了,便快步走上前,从她怀里接过阿喵,警惕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为何深夜出现在此处?阿喵怎么跑到了你怀里?”
阿史那桑这才看清,原来这人竟是她近日朝思暮想的“沈易”!
“是你!”阿史那桑忍不住喊了出来,原来陪了她一晚的小猫儿是沈易的猫,想着想着,她竟然生出了些许欢喜。
“姑娘认识我?”宇文玥奇道。仔细看了看,宇文玥确信自己并不曾见到过眼前这个女子。
夜色里,阿史那桑悄然红了脸,想了想说道:“我是……伺候公主的婢女,在求亲大赛上曾见过沈公子的英姿。”
宇文玥“哦”了一声,又道:“姑娘你今晚为何……”
阿史那桑声音柔柔:“我今晚有点心事,便来这里闲坐。后来,这猫儿便出现了,它似乎通人性,见我凄苦,便陪我坐在这儿。我着实喜欢它,便将它揽入怀,相互取暖,抵挡一些春夜的凉气。”
阿史那桑说得真切,宇文玥这才发现她眼中泪痕未干,眼睛似乎已经肿了,定是哭了很久了。
宇文玥顿时生出恻隐之心,将阿喵抱在怀里,几步跳上石山,坐在阿史那桑旁边。
“姑娘有何难过之事,不妨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呢。”宇文玥侧过脸望着她道。
暗夜里,阿史那桑的脸更红了。宇文玥忘了自己是男子身份,因此一切做得自然,而阿史那桑却并不知道她的女儿身,此时宇文玥望着她,两人几乎鼻息相闻。
男女授受不清,阿史那桑悄然往旁边挪了一点,低垂下头,迟迟没有说话。
宇文玥估摸着自己方才太过冒失了,人家跟你不熟,你却让人家对你说出心里话,这不是在为难她么?
于是宇文玥摸了摸鼻子,颇感抱歉地说道:“方才我的话有欠考虑了,我的本意并不是想窥探姑娘心事,如果姑娘不方便说,那便不说罢了。只是这春夜寒冷,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阿史那桑心里一热,她并不是不愿告诉沈易她的心事,而是她没有想好……怎么说。可沈易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柔声劝她回去,莫着了凉。阿史那桑鼻尖一酸,突然拉住准备跳下石山的宇文玥,鬼使神差地说道:“沈公子,你可以留下来,听我说说话么?”
宇文玥闻言止住脚步,重新坐回原处,笑道:“当然可以。”
漫天的星辉洒在两人身上,阿史那桑沉吟片刻,缓缓启口:“今日是我姐姐的忌日。”
宇文玥一愣,顿时想起自己的两位哥哥,感同身受,心里堵了一块,想说些什么劝诫,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只有沉默下来,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