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塘星空，月色如水。

张除夕和碧云遮终于从中午的漫无目的晃悠到了夜晚，两个人似乎也有些累了，一路上都没有话讲。一下午的美好时光总是能把话都讲完的。

明天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次微笑着相见。起火录对皇甫玄奇关系重大，光凭只言半语肯定是不能说服他，更何况他也只是从寒清山那听来的星星点点。

这中间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龙塘城里并不是表面上的只有云出息一个人，他只是明面上的大将军，是龙塘对外的招牌。在那座百年城池中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不知有多少力量在默默守护着龙塘，护着皇甫玄奇。

张除夕知道若是皇甫玄奇不相信他口中的故事，他和碧云遮肯定是会留在了那座城池里，和历代那些孤魂一起埋在黑暗处。他还不想把命就这样轻易地送了，但这趟龙塘是他必须要去的，他别无选择，他是去赎罪的。

“想什么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碧云遮轻声问，他们并没有揭开面具，碧云遮自然是看不见张除夕眼中的忧伤和那捎带着有些惧意的年轻的脸庞。

“没有，我在想今天晚上带你去哪里住。”张除夕摇了摇头，面具下看不见悲喜。

“住店啊，难道你没有带银两吗？”碧云遮面具下的眼睛挣的许大，似乎是惊讶张除夕的问题。

“别住店了吧，我带你去我在龙塘生活的地方吧，我以前在龙塘的时候开了个花店和我姐姐一起，那天虽然乱箭落下，但应该还是能住人的。”

张除夕盯着前方，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他的口袋里是真的没有多余的银两住店了，碧云遮一下午已经把他带出来的银两都给花光，她还当自己是燕重候府的大小姐，花起钱来还是大手大脚的。张除夕的银两在打算离开时便都收在了一个包裹里，那个包裹已经被张荑当成筹码换给了云出息，所以他身上有的也只是之前剩余下来的一些散碎银子。

其实他也想要回去看一眼，院子里那些花都是他亲手栽种的，怎么会舍得呢。

“花店？倒是挺好，不过你能保证那里安全？”

听到花店，碧云遮下意识的想起来自己怀里的紫色三里霜红花。

“肯定是安全的，因为这龙塘除了云出息不会再有敌人记得那个花店的，云出息已经离开了龙塘，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那就去吧，花店？那里面有花吗？”碧云遮问道。

“有一院子的花，说出来还有点想念，这次过去也算是断了个念想吧。”

既然决定了，张除夕便不再犹豫了，他们这条路是可以走到张家花店，便不需要掉头，似乎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有情趣的人。”碧云遮打趣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你怀里的紫色霜红花就是在那院子里开出来的，醉花坊的苏青婆婆说这花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

张除夕不理会她，接着她的话说道。

那三里霜红花原来是他送给平然的，现在却在碧云遮的手上，看她那般喜爱的样子，张除夕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吧，他始终都和紫色霜红花的主人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把这大概是世上唯一的一朵紫色霜红花送给了你心爱的人？只是它如今却在我的手里，怎么你想要回去吗？”

碧云遮言语中有些异样的情愫，假如没有面具，这一切又会不一样了吧。

“没有的事，这花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它现在是你的，只要你能好好爱护它，为什么不能在你手上呢，花需要的终究只是一个真心待它的朋友。”

“或许它只是借我的院子来到这个世界，而它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寻找你呢。”张除夕说道。

“你是下午吃了糖葫芦吗？”碧云遮笑了起来，她听张除夕说这些花心里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没有啊，怎么了？下午哪里看见卖糖葫芦的。”张除夕不解。

“没吃糖葫芦，嘴怎么这么甜。张公子哄女孩子还真是有一套啊，花言巧语的。”

“额额。快走了。”张除夕一声干笑。

“都听张公子的。”碧云遮连忙点头。

两个人互相打趣着便到了张家花店，这个盛满了张除夕龙塘回忆的地方。

花店还是像他离开时最后一眼里一样的景象，花店四周被乱箭穿透的痕迹还留在那里，周边还是有灯火闪烁。花店两旁被乱箭穿透的房子也已经没有了痕迹，他这花店在这中间显的有些破落了。

张除夕却丝毫不在意，这正好证明他这花店没有别的人放在心里，他也能放心的在这住上一晚。只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乱箭落下时周边的邻居有没有死伤，但愿没有。

“前面就是你那花店吧，看起来有些破败啊，这能住人吗？要不我们去旁边借住一晚吧，他们总归是你的邻居，就算是曾经的可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吧。”碧云遮看着眼前的有些破败的花店，有些怀疑里面是不是也已经全被破坏。

“他们我也就知道名字，别的交道是一点都没有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四处结交朋友，有那时间不如多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多想想怎么能多卖出去一些。”张除夕淡淡说道。

“倒是像你的做法，这将就一下吧。”碧云遮率先走上了前。

张除夕苦笑着摇头，跟了上去。

碧云遮轻轻推开花店的大门，月光随着推开的大门照射了进来，让花店有了些亮光。

“你快把烛火点上。”碧云遮催促道。

她借着月光找到了一块桌椅，坐了下来。

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张除夕就充满了疑惑，花店的大门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灰尘，这里有人来过。

顺着记忆，张除夕在花店里点起了烛火，烛火把整个小店都给照亮起来，花店桌椅整整齐齐，周围也没有当时穿透进来的乱箭，整个像被人打扫了一遍。这一切都让张除夕诧异，那些邻居会给他清扫屋子？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天晚上的事情让那些人对这个小店充满了忌惮，哪里还会想到进来给生活了一年的邻居清扫屋子。

“这里有人来过。难道是我姐吗？”张除夕的声音在这个小店里响起。

“确实不像是空了一段日子，你也别多想了，只要现在没人过来不就行了，我们也只是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

碧云遮知道张除夕性子，这些日子下来，张除夕这样简单的一个人早就让她给看的透透彻彻。

“我去后院看看花。”张除夕突然想起来什么，直奔后院。

碧云遮也跟了上去。

果然如张除夕所想，院子里的花都已经不见。

空荡荡的院子却并没有让张除夕感到空荡荡，他的心里被什么东西充盈了起来。他看着这什么都没有的院子轻声笑了。

“你都带走了就好，这样也有伴。”

碧云遮像看着傻子一样的看着傻笑的张除夕。

“有什么可笑的，不就是你那姐姐把花都给搬走了吗。还是早点休息吧，怎么总是这样的傻里傻气。”

碧云遮自然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看着此刻傻笑的张除夕也不禁笑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以后我就会去见你的，等着我。”

张除夕心里想着的张荑此刻已经在离开龙塘的路上行了整整一天一夜，带着满车的花香，她终于是在这一夜见到了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