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离开后,牢房里的油灯迅速被掐灭,仅留一盏灯照明。
众囚犯开始谈论起来了:
“喂,最里边的那个,刚才那个大官好像是来找你的。”
“说不定你有救了?”
“日后辉煌腾达了,别忘了我们这些狱友啊。”
李小默一言不发,因为他从景隆眼里看到的不是慈悲,而是杀意,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果然,当晚的晚饭特别的丰盛,有白米饭、烤鸡、还有两道青菜,一坛小酒。
既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处伸冤,那就只能慷慨赴死,好好吃顿饭。
想到这里,李小默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烈酒入喉,生死不计,正好舒坦地睡个好觉。
第二天,狱卒将李小默带出牢房,一路押解到刑场。路上也没多少人围观,刑场这边的防备也较为松懈。
大概是因为觉得李小默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吧,不会有人会来劫法场救他,也不会有多少人关心他的死活,所以没多少警卫,也没有围观的人。
晌午时分,监斩官就下令行刑。
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喷在刀口上,对准李小默的脖子,准备下刀。
李小默紧闭双目,头未断,意先死。
就在大刀将要砍下去的瞬间,一柄青灰色的剑飞入场中,将大刀和刽子手一起击飞。
随后,一名女子飞身进入刑场,站在李小默身边。
细看时,她戴着半边面具,穿着淡青色的衣裳,身材颀长,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已是惊为天人。
李小默听到场中一片哗然,睁开眼,一眼就认出她来,两眼顿时燃气了希望,激动道:“怎么是你啊?”
“还站得起来吗?”
“当然可以。”李小默倏地站了起来,盯着林青澜的脸看,又问:“你怎会来救我?”
“我相信你不是凶手,还有,我欠你一顿饭钱。”
“一顿饭钱换一条命,这买卖我很赚啊。”李小默兴奋不已,早忘了自己还在死亡边缘徘徊。
监斩官大喝:“大胆妖女,皇城脚下,你竟敢劫法场来人,给我拿下。”
众兵将一拥而上,想要抓住刑场上的两个犯人。
林青澜丝毫不慌,长剑横扫,将第一波冲上来的兵将击退,然后抓住李小默,飞身越过包围圈,且战且走,从法场一直打到斯皇城的南门。
一开始,追兵都是老弱病残。
后来,追兵越来越厉害,从原来的几十个狱卒和老兵,变成了身披重甲的禁军,还有几十个皇家修士。
斯皇成的戒备向来都是极为森严,劫囚这种事一旦发生,所有的警备力量都会被调动起来,让犯人无所遁形。
眼前是十丈高的城墙,城墙上是日夜守卫的兵将,身后是越来越密的包围,将林清澜和李小默死死困住。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林青澜当然可以打退这些人,潇洒地离去。但是眼下带着李小默这么个凡人,形势变得极为艰难。
这必将是一场硬仗。
包围圈里,领头的将军傲慢地喊话:“放下囚犯,本将军可以依法从轻发落,留你个全尸。”
林青澜回头,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好似卷起万千惊涛,决然看着那个发话的将军,然后对李小默说:“握住我的手别放开。”
李小默一听,二话不说就拉住林青澜的手,一股绵软温厚的感觉,立刻从手掌传至心扉,让他不由然地盯着林青澜的侧脸看了一阵。
林青澜把剑一横,做出了决战的姿势。
对面的将军见劝不动,比了比手势,下令进攻。众兵将立刻发起冲刺,长枪霍霍,径直刺向林青澜和李小默。
林青澜长剑横扫,击退第一重围上来的士兵,只是将他们打伤,不取他们性命。
但这是安国禁军,打伤他们是没有用的,他们除非战死,否则是不会停手或者后退的。
李小默好几次都险些被刺死,却都被林青澜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枪头都已经在他胸口的衣服上蹭破了好几个洞,再有半点偏差,就能将他毙命。
林青澜出招快得就像幻影闪电一般,既躲过了滴水不漏的攻击,又替李小默格去所有危险。但是这些禁军的进攻不但滴水不漏,而且不屈不挠、无休无止,让她也很难长久支撑。
她想拖着李小默凌空翻越城墙,却被几十个修士在半空中将她们打回地面,左臂的衣服也被划破了,一道剑伤刻在嫩白的皮肤上,引得鲜血汨汨而流。
李小默看着心疼,却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拼命地躲攻击。千钧一发,毫厘之间就是生死,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被刺死。
一炷香的功夫,林青澜似乎已经扛不住了。
李小默的手也松了一些,他觉得毫无机会,不想连累她,毕竟一碗面的恩惠,不值得她拿命来报。
但是林青澜并没有丝毫气馁,紧紧抓住李小默的手,继续搏杀,虽然她身上已经有了四道伤。
两人被逼到了城墙脚下,她用灵力凝结了一层护罩,挡住了刺过来的长枪。
外面不但有数千的兵士,还有几十个修士联合,冲击着护罩,形势岌岌可危。
李小默在护罩内帮不上什么忙,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放弃:“青澜姑娘,多谢相救,你走吧,别管我了,你我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不值得你这般豁出性命。”说着,便准备冲出护罩去送死。
林青澜一看,连忙隔空封住李小默的穴道,将他定在原地,训斥道:“我以命相搏,你尽说些丧气话,实在让我寒心!”
接着,伴随着一声女子吼声,林青澜剑气爆发,护罩爆开,将外面好几重的士兵和修士都震开数丈。
强大的能量震荡开去,让方圆两里的范围都受到了波及,爆炸声吓得孩子们都躲进了母亲的怀中;正在街头交尾的两条狗都被吓分开了;正在床上调教寡妇的老汉也被吓得滚下床来......
最后,林青澜挥舞手中长剑,幻化出成千上万的剑芒,与眼前的数百个禁军和几十个修士缠斗。
然后,她乘乱拉着李小默越过城墙,一口气跑到到数十里外的深山。
一棵百年榕树下,李小默扶着林青澜坐下,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调息一阵子便好。”林青澜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李小默见她盘坐调息,便说:“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去打点水来。”
他说完,便自己离去了。
这里离李小默的家很近,李小默熟门熟路地去打水,顺便回了趟家。
虽是回自己的家,他却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大路,而是从山林里小路穿过,来到自家的后山,在后山上观察了一阵后,确定没有危险,才慢慢地往自家的小茅屋挪动。
他父母在他十五岁和十八岁那年,分别病逝,如今家里已是空无一人了。
草草整了两套衣服,把一些常用便携物品如火折子、竹筒、金疮药之类的东西卷起来,又在他爹娘的灵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
他带着水回到榕树下时,已是暮霭沉沉。
林清澜刚刚调息完毕,见李小默回来,问道:“去了那么久,我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李小默道:“我回了趟家,带了点东西,你好些了吗?”
林青澜点了点头。
李小默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你的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林青澜看着他手上的瓶子,问:“这是什么?”
“金疮药,刚从家里找出来的,对止血和愈合伤口很有用的。”
林青澜看着自己左臂上、左腿上的三道血痕,说:“先帮我把右肩背的伤口敷一下把,剩下的我自己来。”
李小默先把水递给林青澜,等林青澜喝完水后,走到她后面,看着皮开肉绽的肩背上,伤痕足足有两寸长,不禁心疼道:
“我毫发无损,你倒是伤痕累累,真是连累你了。”
“我说过,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你怎么相信我?”
“那天晚上,你替我付账的时候,我见你神色悠然,并不像逃跑的样子,便笃定你不是刺客。”
李小默笑道:“只是相信,你就可以冒死救我啊!”
“有何不可?”林青澜反问。扶危济困,救死扶伤,是她在【凌海涯】修道二十年里,她师傅时常教导的。
李小默笑道:“也无不可,就是有点傻,一看就觉得是个不经世事的姑娘。”
林青澜也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笑她,无话可说,忍着痛让李小默上药。
李小默帮她敷完药后,把金疮药递给林青澜,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现在估计全国都在通缉我们,我们一旦露面,就有可能被抓。”
林青澜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漠然道:“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
李小默也不追问她有什么事,只是提议道:“我看你这满身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痊愈的,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特别隐秘,也特别安静,我带你去那儿调养几日,养好伤再走。”
林青澜低眉,沉吟一阵,然后道:“好,也只好如此了。”
“眼下已经入夜,我看官兵不会应该不会追来,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继续赶路。”
林青澜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