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好像窒息了,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
不到十分钟,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大家看见两个警察一组抬着人出来了,而且一个接一个的源源不断地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救护人员冲向这些人,就地在地上抢救,围观的群众伸长着脖子向他们张望。
可这些人已经没救了,软绵绵地躺在地上,而后不断抬出来的人躺满了一地。
救护人员开始往车上抬人,一辆车装满了,呼啸而去,另一辆装满了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停车场。
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当时看到起码有上百人抬了出来,现场十分恐怖,因为有警戒线,大家离的比较远,看不见人的面部,只知道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在被抬着的时候长发垂向地下,从远处可以大概看到人的鼻孔和嘴流出的血!
大家正听得兴致勃勃,赵凯诚突然不往下说了,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姜海涛急着问道,"后来呢?"
赵凯诚放下酒杯,摇摇头说,"我老婆小景看着穿那个面太惨了,硬是不让我再继续看下去,只好离开现场,打的回家了!"
"真没劲!"
众人很失望地说。
郑悦彤爱人孙卫国端起酒杯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别提那些在平西人民心口上撒盐的痛心事了,咱们喝酒,喝酒!"
"兄弟姐妹,举杯喝酒,举杯喝酒!"
这种场合,要是不提古都商厦火灾的事,大家好像没有什么话题,众人边和边吃边聊,说着说着有扯到这上面来了。
苗爱娟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叫范来运,侦察兵出身,刚转业到市警察局,就参加了这次就运行动,昨天我见到他,提及那夜的行动,他苦笑着说,真是个骇人的场面,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啊!"
众人一听有内部的核心信息,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瞪大眼睛注视着苗爱娟。
武效军更是充满好奇感,催问道,"苗姐,别卖关子啊,赶快向大家讲讲,你朋友发现了什么?"
苗爱娟迟疑了一下,似乎有所顾虑,并没有直接开口。
宁萍萍看她不肯往下说,催道,"爱娟姐,大家都是自己人,全当是讲故事,就和大家说说呗!"
郑悦彤也给予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了看苗爱娟说,"爱娟,不要有啥顾虑,在座的没有一个外人,不要让大家失望啊!"
苗爱娟看了看大家渴望的眼神,沉吟了一会儿,犹豫地说,"我说了,大家可不要往外传啊!"
郑悦彤认真地道,"那是当然,大家都有这个敏感性,绝对替你保密,但说无妨!"
苗爱娟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将与他朋友见面时的谈话向众人讲了出来。
范来运神秘地对苗爱娟说,"此次大火还有许多要保密的地方,上面不让乱说。"
苗爱娟出于好奇便说:"听说你们大队里有个警员的母亲和几个亲人也在这次大火中丧生了?"
范来运说:"是的,他是我们警队的副队长,那天我们一同去执行任务,到了现场看到失火的情况,他沉默了,在这之前他知道母亲去了歌舞厅,估计凶多吉少!我们逐一往外抬遇难者尸体的时候,在歌厅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母亲,已经停止了呼吸,是他把母亲背下楼的!为执行任务,抢救更多的人他强忍悲痛,一声不吭地继续工作!"
说到这里,范来运的眼里饱含泪水,接着说:"最先上去的是四名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他们戴着氧气瓶,拿着手电和太平斧。一会儿他们出来了,报告说大火已经熄灭,接着我们接到现场指挥的命令,上去寻找伤员和遇难人员!"
苗爱娟心里立马紧张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你进去了吗?"
范来运痛心地说,"接到命令,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拿着手电率先冲了上去,从正门的左手顺着楼梯第一个到了四楼的歌舞厅,里面黑糊糊的没任何光线,而且没有一点儿声响,静的可怕,没完全散去的黑烟还在空中飘荡,一股呛人的糊味直冲脑门,我把电筒打开,在歌厅门口首先看到了一个男子脸朝下趴在门口,七窍出血,右手紧握着一个电筒,以后我才知道他就是这个歌厅的老板。"
"你是说歌厅的老板也被烧死了?"
"嗯!在一个吧台后面我看见四个年轻的姑娘躺在地上,都是脸朝下,面部上鼻孔和嘴边是熏黑的印记,再往前走左手,在一排排的椅子和沙发上有不少人,尤其是有不少男女相拥着死在上面!"
"看到这种情形,你难道就不感到发憷和害怕吗?"
"我虽然从小胆子就大,但看到这个场面真叫人毛骨悚然,有的人死后面部狰狞,眼睛和嘴巴睁的大大的,都是七窍出血!"
范来运停了停,接着说:"我们在歌厅的最里面被现场的情景惊呆了,浓烟是从西面大门冲进来的,人们本能地向后面跑,跑了十来米没有路了,唯一的一个通道被人为地封死了,有毒的黑烟迅速地灌满了整个舞厅,几秒钟之内人便失去了知觉,地上趴着一片人,大部分跪在那里,全部都是头朝东面方向,全部七窍出血!场面及其恐怖!为尽快地了解整个歌舞厅的死人情况,我和战友迅速打开靠近录像厅的大门,看见里面大约有十几个人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没一点儿生命的迹象!另外的一个包间里居然有几个人还活着。"
苗爱娟听着,不大相信还能有人活着,半信半疑地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包间里是一个家庭,因有人过生日,吃完饭后来歌舞厅唱歌的,浓烟冲进歌舞厅后,里面的人发现了情况,他们非常沉着,迅速地脱了衣服,把包间的门缝严严实实地堵上,又搬掉墙上的窗式空调,一个一尺见方的墙洞直通外面,新鲜的空气吹来,大家把小孩子从这个窗口托出去,虽然是四楼,但正好窗户外面是一个一尺宽用来装饰的小平台,其他人则爬在这个救命的窗口轮流呼吸,所以全部保全了生命!"
范来运接着说:"这时候大家都集中在了歌舞厅,大部分是年轻人啊!都愣在那里,我们队长大声命令:两人一组往楼下抬人!我和战友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劲,从里往外抬了二十多具尸体,竟然没有感到一点累。等把整栋大楼搜了个遍,确认没人了,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第三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家里。"
苗爱娟说到这里,突然没有了下文,不吱声了。
宁萍萍听的入了迷,觉得还不过瘾,余犹未尽地问道,"后来呢?"
苗爱娟看了她一眼,悠悠地说,"后来我朋友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了!"
宁萍萍顿时泄了气,叹口气道,"真没劲!"
武效军觉得宁萍萍有点过,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声说,"咋说话呢,这是啥事啊,怎能说真没劲啊!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宁萍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忙淡淡地一笑,端起酒杯示意大家道,"好啦,好啦,大家已经憋了这么多天了,别说这些让人心痛的事了,喝酒吃菜,一醉方休!"
郑悦彤见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和沉闷,见宁萍萍如是说,也端起酒杯和大家说,"宁主任说得对,咱们今天难得一聚,就来个一醉方休!"
既来之则安之。
这些天确实把武效军给憋坏了,起初还有所顾忌,想着其他人的事,此时喝了几杯酒,见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也放开了,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首先来到郑悦彤的面前,微笑着说,"郑书记,我的好领导,感谢你这些天对我和我的同事的照顾,从你身上让我学到不少新的东西,今天我就借花献佛,敬上你一杯!按照咱们平西的规矩,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扬脖,咕咚一声一杯酒下肚,手轻轻往外一番,将空杯朝向郑悦彤。
郑悦彤本想拦阻一下,但已经晚了,既然武效军已经喝了,又不好意思不喝,只得勉为其难的将一杯酒下咽。
孙卫国见自己老婆这么爽快的把酒喝了,眉头一皱,特别的心疼,这种场合,也不好阻拦和说些什么,忙给她递上水,"彤彤,喝口水,喝口水!"
接下来,武效军给孙卫国,赵凯诚等人逐个敬了一杯,而且是杯杯干,让大家不由得瞠目结舌,另眼相看,姜海涛和苗爱娟悄悄说,"没看出来啊,武医生表面上像个白面书生,含而不露隐藏的够深的,喝起酒来战斗力很强嘛!"
"那是自然,你没见他在殡仪馆风风火火的那股子劲吗,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全区还真没见到他这样干脆利落的年轻人,在单位干工作绝对是一把好手!"
苗爱娟说的这里,突然觉得姜海涛话里有话,扭脸看着他说,"你小子平时不是特爱喝酒吗,怎么你想和他拼一拼咋地,不服气就上啊!难道你还怕他不成!"
苗爱娟这话既说到姜海涛的心坎里,同时内心的斗志也被她给激起来了,主动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来到武效军的面前,呵笑道,"效军兄弟!难得今天大家心情放松,哥比你早回来几天,少受点那种压抑氛围的煎熬,来来来,哥陪你喝几个,算是为你压压惊!"
说着,拿过来六只杯子放在面前,拿起酒瓶哗啦啦瞬间全部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