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北角,皇家地牢深处。
所谓的皇家地牢,平时关押的要么就是犯了事的皇亲国戚,要么就是犯下叛国等重罪的要犯,而现在,前丞相,也就是西门乘云,就关在这所大牢的最深处。
四周只有昏暗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地牢的深处,除了一直都比较幽暗的环境,这里还非常的潮湿阴冷,周围也都是一股发霉的气味,其中还混杂着血腥味和尿骚味,单单只是味道,估计就能把一些人给逼疯。
此刻,西门乘云穿着囚服,坐在草堆上,闭着双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回忆过去。整个牢房中,除了偶尔传来的老鼠奔跑的声音,就是火烛燃烧的声音,可见这大牢深处,只关押了他一个人,也是相当重视了。
就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西门乘云被脚步声惊动,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牢房外面那条黝黑的走廊。没过一会,一个人影便走到了牢房的门口,因为这个人自己就举着一只灯笼,所以能清晰的看见来人的长相。
“你来干什么?是想为你死去的族人报仇,还是来看一眼,我这个还算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义父?”西门乘云并没有起身,依旧是坐在那里,语气平静的说道,从他的神色中,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明知自己将被叛出极刑的死刑犯,好像这里也不是大牢,而是正常聊天的地方。
千风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的西门乘云,不禁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感情。照理来说,面前这个犯人,是他的死仇,是灭了他全族的幕后黑手!可另一方面,这个人又是他的义父,养育了他多年,作为当事人,他能明显感觉到,西门乘云不止是在利用自己,对方是真的在用心培养他,过去的种种,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义父对他的关心,对他的指导,以及那像是看待亲儿子一般温和慈祥的眼神,都让他无法忘却,也自然让他没法对后者,产生真正的仇恨和敌意。
“为什么?权利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千风看着依旧没有半点悔意的西门乘云,不禁声音哽咽的问了一句。后者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感情,于是那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触动,过了老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过去,也就是寺主之前对叶岚说过的那些,又给千风诉说了一遍。
听完义父以前的故事,千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怜吗?是很可怜,但这绝对不能成为西门两兄弟为祸世间,残杀众多无辜的理由,尤其是他自己的家族都惨遭血洗,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又怎能代替死去的父亲以及族人,去原谅对方呢?
看着沉默的千风,西门乘云不禁微微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才重新说道:“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千叶家,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但我还是想说,我是真的再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在你身上,我能看见很多自己过去的影子,可惜......另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是一个罪人,无论处以怎样的极刑都不为过,但我的女儿,小凝她......她是无辜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是西门,所以我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她,你......会保护她的,对吗?”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毕竟......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千风这句话,算是让西门乘云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彻底的放下了,如今他已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想着不久之后,他就能和弟弟重逢,甚至还有他早已过世的父母和爱人,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
到了这里,千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最后深深看了义父一眼之后,他便离开了地牢,而这,也是他们两人最后的一次相见。
一周之后,昊元年回到京城,在南景王以及一些老臣的扶持下,重登帝位。而他一上任,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将之前参与叛乱的一干官员,全部处置,这其中就包括丞相西门乘云,和中书令庞焕,以及他们手低下的一干党羽,全部被连根拔出,这一下便牵连到近百官员,朝廷直接空了近乎一半!
至于弓雀山和弓长生兄弟俩,正常情况下,他们作为逍遥王的左膀右臂,又亲自参与叛乱,理应当斩,但毕竟昊元年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考虑到这哥俩从来都不是贪图权利,而是真心的效忠于他的弟弟,另外他们还在这次的大决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于是便没有判他们死罪,只是将他们关入大牢,期限为三年,三年之后可以出狱,不过出狱之后,他们也只能做个普通百姓,永生不得再去为官。这个结果,弓家的兄弟俩当然是可以接受的,何况没了效忠对象的他们,让他们去做官,他们也没那个心思了。
至于华松岭和沈晴等几个效忠于逍遥王的江湖人士,就不是很好处理了,一方面他们可和其余的武林门派没有仇怨,在江湖人士看来,他们也都是为平定寺主之乱立下功劳的,如果将他们处死,肯定会寒了很多人的心,而且华松岭本身就是华刀门的掌门人,沈晴又是琉璃阁明台老人的关门弟子,朝廷现在还没彻底恢复元气呢,实在不太好得罪这些在江湖中崇高的人,于是只象征性的在牢里关了几天,又罚了各自门派不少银子,便将他们给偷偷释放了。对,是偷偷放的,毕竟放了他们,朝廷面子上也不好看,反正大家的关注点基本都在寺主和丞相身上,偷偷放走几个“小角色”,也没什么人在意。
另外还有郭青,他虽然效忠过逍遥王,但毕竟那是在后者发动叛乱,已经当上皇帝之后,而他也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人,是被利用的对象,再加上这次他算是立了大功,因此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品级还升了,朱戎死后,其留下的骠骑大将军的位置,就被郭青给继承了去。除了郭青之外,很多官员也都升了品,加了职,而受到奖励的,除了很多朝廷官员外,那些江湖势力也根据不同的表情,得到了不同的奖励或惩罚。
惩罚在昊元年回京之后的第七天,反贼西门乘云、庞焕等一干重犯,被押入刑场,全部斩首,首级高挂城门示众,以儆效尤。行刑当天,叶岚和千风都没有去刑场观看,前者是没有兴趣,后者则是不忍心。
不过只是斩首,也能看出昊元年比较仁慈了,按理来说叛国重罪,那是要抄家灭族再凌迟的!而昊元年在下判决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避免殃及无辜之人,否则千风也跑不掉,要知道千风可是亲自参与过叛乱的,但念在后者也是被人利用,在最后的决战中又立下汗马功劳,功过相抵,不罚不奖,甚至千风还想继续在朝为官,那都是可以的。
斩首之日过后的第三天,皇宫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虽然这是昊元年第二次登基,他也想低调一些,可南景王等一干老臣不允,说这是为他重振威望,极其重要的一环,马虎不得,于是这几天整个京城都跟着忙活起来,各处都是张灯结彩,跟过年似的。
叶岚等人的伤势也都好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朝廷执意留下他们一起参加登基大典,他们可能早就一拍而散了。当然朝廷留下他们,不止是看个戏而已,等到大典结束,昊元年还会亲自接见他们,并按功行赏!毕竟在此次的朝廷危机中,这些江湖人士可谓居功至伟,而朝廷又饱受重创,这时候如果不想再出事端,那可不得笼络一下这些江湖势力,收买一下人心吗?再不济也得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