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荷香正睡得朦朦胧胧,忽闻有人大喊抓贼,忙地点灯,穿衣下床去开门,一拽房门不开,不知被谁在外给反锁了,只好推窗向外去看。见满院灯火通亮,稠人广集,听说贼人已被拿住,这才放下心来。暗想厉之华睡得倒沉,这么大闹,竟没被吵醒,若醒了起来,也好叫他来帮自己把门打开。
正感好奇,只见院内众人已散,便又关了窗户,准备脱衣再睡。刚躺下不久,便听得自己房外有许多人走近,随后房门被推。荷香大惊,问道:“是谁?”只听门外冷声道:“外面诸人都去抓贼,你倒睡得香甜,还不打开门看看,可少了甚么东西。”
荷香闻后大惊,听请门外说话之人是雷碧洁,连忙又披衣下床,燃了蜡烛,说道:“我没法出去,门不知是谁在外给反锁了。”
雷碧洁怒道:“连门被人家反锁都不知,还看守什么人,若被人把你抬走,你也定是难知。”
又听柳儿冷笑道:“哼,这戏做得到妙,‘瞒天过海’之计,却瞒不了皇上和我。”荷香闻言不解。这时,门锁被砸开,雷碧洁与柳儿等人怒冲冲进得房来。
她见雷碧洁满脸怒容,恶柳儿又一副兴灾乐祸的形态,登感懵然,暗想不妙,必中别人诡计。
雷碧洁进门气问道:“你可知贼人系哪个?”
荷香讶道:“奴婢不知。我闻到有人大喊拿贼,便穿衣去开门,门却被人反锁,我从窗户看到老爷等人均在院里,贼人已经擒住,我才关窗再睡,奴婢实不知那贼人是谁。”心里也暗道:“小姐方才说我还看守什么人,难道这贼人是吴相公不成?他又怎会做贼?与我住得最近是他,别人是不会反锁我的,难道他想逃出庄去,恐我发现后不便,或恐连累为我,才把我的门给反锁的?这祸他可闯大了。”想至此,甚为惶恐,浑身的凉汗。
雷碧洁骂道:“当初我准你好生看守他,这几天倒懈了警戒,差点被我爹爹和师父看破,你可知罪!”
荷香骇道:“奴婢知罪。只道他不愁吃穿地在此安度,怎道他会黑夜做贼?”
郝福家的道:“启奏皇上,吴麻子是否偷得东西去,老奴倒未曾发现,只是他曾在花园处小解,溺得姚氏满头皆是,然后他才攀墙外逃。”
雷碧洁大怒问道:“那厮还在花园内小解?”
郝福家的忙道:“正是。姚氏还未曾死,她可作证。”
雷碧洁问:“那你俩怎提前去了花园处埋伏?”
郝福家的见问惊愣,讷讷连声道:“我俩……我俩……我俩是巡……巡到该处时,见他向那奔去,才隐在一株花树后面窥视。巧得紧,吴麻子奔到我们身边,不知好歹地褪裤便撒,才浇了姚氏满头。”
雷碧洁咄道:“北端的花墙处,花密草深,无径无石,不可通,亦不可憩,怎这么巧合你俩先伏那处?敢莫是你俩也去哪里小解,天意地撞见吴麻子,还骗我是巡到那里,难道你想犯个欺君之罪么!”
郝福家的大是惶恐,暗骂自己不留神说走了嘴,只得硬着头皮赖道:“老奴所言句句是实,从不敢欺骗陛下。”又暗想:“只怕她去问姚氏,等她回房后,应立即寻到姚氏,同辞作供。就算她们打着灯笼去查看,我俩也会把这事嫁祸于吴麻子身上。”
雷碧洁吩咐一个丫环道:“你同贾嫂一起去叫姚氏过来。”
那丫环与贾嫂齐声恭道:“是。”
郝福家的闻后,大惊失色,暗惧道:“这下可完了。”虽是惊骇忐忑,但她刁赖成性,打死不认这壶酒钱,仍存一丝侥幸心理。
雷碧洁察颜观色,见她心神不稳,惊惶不定,冷笑道:“若还强嘴不认,那可要功不抵过了。”
郝福家的咬着牙道:“老奴真的不曾在那里小解。”
柳儿笑道:“自然信你,不过等姚氏回来自有分晓。”
雷碧洁又吩咐一个婆子道:“你传我的话,吩咐两人把吴麻子押入后楼,等我亲自候审,明午制罪。”
那婆子喏喏领命去讫。随后又吩咐一人点亮蜡烛,去厉之华所住的房里查看。
众人尽随入了房,把蜡烛放在桌上,雷碧洁见桌上放有一纸,取过看后,暗忖:“难道荷香真的不知吴麻子要逃走?这丫头行事素来不敢欺骗我,也定非看中那小子而生情放他逃跑。”
恶柳儿见她观信后沉然不语,忙问:“皇上可看破甚么端的?”
雷碧洁道:“你瞧瞧。”说着,把那信递向她。
柳儿接过一瞧,轻声冷笑道:“皇上不可慈悯用事,卑职适才说过,这是他俩人耍的‘瞒天过海’的诡谋,故让吴麻子事先写好这字,然后假装有人在外把门给反锁。这样一来,吴麻子可轻身走路,人家又可高枕无忧。追查起来,无需辨解,有此为证,你奈他如何?”
雷碧洁听她揆度得有理,便道:“我其实也早就料中此节,用这等伎俩,亦恁地俗劣些。”向荷香又怒道:“你从何处取回的笔墨与他?需从实给我道出,才免你重刑!”
荷香恨极了柳儿,急出眼泪道:“小姐千万莫信别人的谗言,奴婢随你十年来,你素知我的为人,这笔墨纸砚原就有的,并非奴婢拿来与他使用。”
柳儿恶声道:“我可不似别人假装正经,会暗怀叵测地羊面狼心。这纸笔即使原就有的,你也脱不了干系,不给吴麻子施重刑,你依然是个慈面良人。我早已瞧出你俩暗暗勾结,情不寻常,就凭这点小聪明,皇上和我早就觉察到了,只是想给你俩一个弃恶转善的机会。不期仍是执迷不悟。哼!你也该收场了。”
荷香羞愤之极,怒道:“你……你……,你成日诲淫诲盗,把小姐都唆引坏了,以后若惹出甚么祸事,你死也难赎罪愆。善有善终,恶有恶终,行凶作恶,必遭天报!”
柳儿恶声道:“你!你竟敢……”
一言未了,雷碧洁反手一掌,“啪”地一声打在荷香的脸上,怒声斥骂:“好胆大的东西,跟谁说话这般凶恶?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让你这个死丫头来教?你说哪个行凶作恶,必遭天报?我瞧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柳儿对我诲淫诲盗,她配么!”
荷香见她好歹难知,不辩泾渭,心中悲苦,流泪道:“奴婢从未有过欺主之心,小姐若看出我是个羊面狼心之人,干脆就把我杀了,或是赶我出庄,奴婢不敢怨言。”
雷碧洁冷声笑道:“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忠贤义然,杀你赶你,并不是我不敢,明日我自会处置。我瞧不发狠心,你们这些人倒不畏服。你是否冤枉,在吴麻子死之前,定会水落石出。”
说不了,只见一个丫环慌张奔来,喘声叫道:“小姐,小……皇上,不好了……”
雷碧洁喝道:“慌甚么,又非死了人,有鬼掐你?!”
那丫环这才定了定神,抹了抹汗道:“姚……姚氏死了,嘴里还流有许多血。”
雷碧洁闻言大惊,其余众人更是惊骇。雷碧洁问道:“怎么死的?”
那丫环道:“奴婢不知。听贾嫂说,好象是被人打死的。”
雷碧洁听后大讶,暗忖道:“肯定是吴麻子击毙了姚氏,打伤了郝福家的。可我与他手交时,他只不过招式怪异奇特,可功力一点没有,若能毙伤两人,何必爬墙而逃?又怎会返回院里?那墙高不过八尺,练武之人,跃身可过,以吴麻子的那点功力,能毙伤两人,不太可能。”
郝福家的听说姚氏已死,心里又惊又喜。惊不必说,喜的是自己在花园小解之罪可以死无对帐。忙道:“启奏万岁……”一言未半,雷碧洁啪地一巴掌,把她打得滚倒在地,骂道:“甚么万岁、小姐的,有屁快放!此事你也走不了干系。”
郝婆闻声悚惧,捂着半肿的脸,爬起身来,哆嗦道:“姚氏乃吴麻子所杀,不……不关老奴。”
雷碧洁道:“那你为何早不说出?”
郝福家的战战兢兢道:“我原也不知姚氏被他打死,那厮不知啥时学得两手拳片子,一拳就把姚氏打得没有声响,我也被他打伤。见他逃走,我当时无暇去顾姚氏,便起身去追喊。春莲姑娘若不说,我还不知姚氏已经死了呢。”
雷碧洁向那丫环春莲道:“如今贾嫂何在?”
春莲道:“还在北墙看着。”又问道:“还有谁知道姚氏死了?”
答道:“除了贾嫂和咱们这屋的人知道以外,谁也不知,就连吴麻子自己也不知道。”
雷碧洁又命道:“你快去让贾嫂把姚氏背来,让我查看一下死因,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
春莲去了不久,但见贾嫂已把姚氏的尸身扛来,向地下重重一撂,骂道:“还死娼妇怪沉,压得我难走,还浑身的猫尿味。”说完,刚去拍打一下衣服,只见雷碧洁蓦地欺近,啪啪两巴掌,又把贾嫂打得嘴角流血不止,气得骂道:“该死的老货,你吃错啥药这般地声响?”
贾嫂被打得摸不着头恼,懵道:“我,我……我……”雷碧洁眼一瞪,低声怒道:“你甚么?”吓得贾嫂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