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儿一拂门帘,入内道:“小姐,那擅入兽园的贼人已被我拿至。”
贾嫂在门外听了,心里暗骂:“这贱蹄子忒狠,若非老娘几等助拳,恐怕也没这副浪德性。”
雷碧洁问道:“现在何处?”
柳儿道:“便在门旁,被贾嫂看着。”
雷碧洁道:“把那贼人带过来,我要瞧瞧是什么样的鼠人。”
柳儿向门外喊声:“把那贼带来!”
贾嫂听了吩咐,握拳捣了厉之华一下,恶狠狠地道:“走,羞死自己去!”说着,拽进屋来,又照他的左腿弯猛踩一脚道:“还不跪下来见我家仙姑。再犟,再犟,作死么!”
厉之华冷不防被她一脚踩跪,刚想用力去起,却被她把后颈也给用力按住了,想抬头去看雷家小姐生得是怎生模样,哪里能够见得?
雷碧洁正欲喊话,突闻一股馊风卷至,忙不迭地掩鼻怒骂道:“该死,该死,何曾拣来个馊尸薰我,忒没用处,赶快带下褪褪再来!可恶腻死我了。”说着,娇浪腻腻地故呕了两声。
柳儿与贾嫂见雷碧洁发怒,骇得心慌,柳儿忙道:“小姐息怒,奴婢该打,倒忘了这成。”又向贾嫂道:“愣着做甚?这不退下给这贼净净气味!”唬得贾嫂再无言语,赶紧拽起厉之华推出门外。
厉之华心里悲愤之极,懑道:“呸!你道本公子想来这么。臭婆娘,放开老子,别污了我!”
贾嫂听得他在骂,唬得敲牙,展掌掴去,“啪”地声脆响,正打在他的嘴上,吓道:“臭贼天胆,作死么!”骂着,猛搡快行。
一众婆子见他俩折回,便问道:“小姐怎说,可有赏物?”
那贾嫂啐了众人一口道:“有,有,有!每人百两!只为这麻贼身上气味,差点害杀我也,先去河里荡荡再处。”
众婆闻之,心里暗笑:“让你这**贪功,活该,活该!”
众婆子连揪带扯,把他拽下楼去,行没多时,到了一方荷池才住。荷池中有假山,石上有一根细泉溪溪曲泻。众婆架起厉之华,向池中抛去,叫道:“用劲洗,最好把脸上的麻皮也给洗平。”
厉之华甚慌,心想自己多日不曾洗澡,虽早该洗洗,可身子虚弱,大患未愈,不知可经得起凉水激身,若再激起病来,两疾合攻,鲁哥不来,于兄难寻至此,此命三五日便可了帐。
荷池中的水连流其它池水,经暴日蒸晒。池水甚是温热,厉之华落入池中,感觉池水不凉,水没至胸,池底是厚厚的一层沙土,清澈碧净,可视荷根,身心不由大快,双足在池底下小跳,飘飘荡荡,竟忘了身处何境,甚是快活。
贾嫂在上面吼骂道:“兀那厮,你倒欢畅,老娘这身臭汗怎洗?还不快洗上来?”
厉之华在池内如同欢鱼得水,闻那婆子声叫,还骂她道:“你本身是个臭婆娘,淌出的汗,自然也是臭的,老子待会不要你来孝敬背我,没的沾我身上些臭气味。”
贾嫂闻骂,气得抓起一把碎石扔他。厉之华见了,一个猛子扎进水底。贾嫂笑骂:“这龟贼倒猾,不料是个水物,潜得再深,老娘也瞧得清楚。”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他后背投下。那石块若是平常砸在身上,必会伤出血来,可厉之华身在水底,石头落下必然受水的浮阻之力,随着咕咚哗啦两声,那块石头荡荡悠悠地落在他的背上又掉下。厉之华随手抓起那石,浮出水面,见贾嫂正立于池边,恨地扬起石块向她投去。这贾嫂没看清他手有石头,想等他浮出水面时再投下一把石子,不望人家竟会先行一步。厉之华这石投的甚准,正击中贾嫂左膝,顿把她击得站立不稳,抱膝蹲倒,连声大骂不止。
厉之华一时兴起,见她离池甚近,快速游至,乘她不备,两脚在水底向上猛地一弹,穿有三尺多高,手臂疾探,抓中贾嫂的左肩,“噗嗵”一声,水花四溅,这贾嫂已被他拖入池里。
贾嫂虽是体格健大,形如母牛,却是个旱鸭子,不通水技。厉之华水技甚佳,见自己把她拽入池中,两手用力去按她的脖颈。贾嫂吓得大喊大叫,用力上挣,没料连呛几口,呛得鼻子发酸,脑子发痛,咳嗽不止。这贾嫂情急力出,猛地向前一扑,摆脱了出去,虽是走脱,但这一扑之下,又呛了许多水进去。贾嫂失魂荡魄地站起,见池水不过才没至自己下颈的锁骨处,这才稍稍放心,漾了一口水,抹了抹脸骂道:“水贼该死,竟敢欲害老娘,虽是水里,我岂怕你?”骂着,转身去寻,却见满池唯己一人,厉之华已无踪影。正骇讶间,猛觉双足一紧,已被人抓住,贾嫂骇得大叫,又噗嗵一声,两脚被厉之华在水底提起,上身脆生生地扑入水里。厉之华在池内抓住贾嫂的双足站起,把她摆成个倒立之状,任由解恨泄愤。
这贾嫂平时仗着自己身蛮力大,丈夫又在雷海彪父子几个跟前跑腿甚勤,除了雷碧洁几个贴身婆子以外,谁的帐也不买,素里与众婆子、丫头们不和,除非那姓郝家的偶时能讥她几句。众婆娘见她落水受弄,无不大快人心,呼啦一下,均趋至池边围观采笑。郝婆子笑道:“好一个‘鸳鸯戏水,老汉推车’,在水里欢耍,着实爽快。”
这贾嫂在池底是大口吞水,身子虽有些力气,却无法使出。
厉之华见她在水下被自己闷了多时,恐把她给溺毙池内,便松开了一只脚。这贾嫂在水里闷得半死,有了一只脚来支撑,无疑是绝处逢生,猛地站起,把脸抬出水面,连续漾了好几口水,又嗝了几声,才气不足畅地大骂道:“可恶竖子,欲害老娘,我与你拼了……”话未喊完,伸手欲来撕抓厉之华,其状简直要将他能撕裂成片。
厉之华见她来势凶猛,对之甚恨,心想今日非把这恶婆娘制个够,泄口闷气不可。想到此,抓住她的一只脚直往上提,贾嫂身子登将倾斜,双手在水面噗嗒乱打,嘴里大骂厉之华,又骂众婆子袖手旁观。
那郝婆子故装急切不定地叫道:“喂,麻脸小子,勿欺我贾大嫂,快把她拉近池边,让我等好生救他。”
众婆均齐声笑叫道:“把贾大嫂子拉过来,让我们救她上岸。”
贾嫂忙喊道:“你们下来,方救得我。”
郝婆子几人均怨道:“惭愧,惭愧,我等哪个会水?”
贾嫂忙道:“这水不……”一言未了,又没于水中。
那郝婆子在上面对厉之华道:“麻小子,你这祸可惹大了,别说你淹死她没的活命,就是放了她,你也未必命在。你想,等她上了岸,岂能饶你?她那汉子也定要寻你拼命,只要是得罪我家小姐身边婆子丫头的,不管是谁,十有九死,你惹这祸,老娘敢说,你今日定死无疑,你求谁个保命,亦是没用途的。”
厉之华闻这郝婆娘言中之意,甚是歹毒,暗骂:“这黄面婆心肠好生凶狠,比这贾嫂愈奸愈恶,如此借刀杀人的奸计绣我上套,我盍不以反奸计施之,让这死婆娘去以毒攻毒,本人却落个观者。”想毕,又放了贾嫂的一只脚,候她头露水面时说道:“你这婆娘今日是死定了。”
那贾嫂这时已命丢三缕,凶焰殆尽,哪里还再敢逞强?吐了两口水,浊糊着眼惧然道:“壮士饶我,老娘……我再不敢了。”
厉之华道:“我今日反正不活了,横竖都是死,盍不再拉个陪死的不孤单。”说罢,假装又淹。这贾嫂吓得已无人色,拼命挣扎。厉之华双手攥紧她的脚腕道:“再动一动,定闷杀你。”唬得贾嫂唯抹着脸上的水,身子再也不敢动弹,只偶时间嗝了几声,呛出许些水来。厉之华看了,心中亦感老大不忍,心想你若不欺辱我,我怎会这般惩处你?便轻声道:“本公子本想饶你一命,可那黄脸婆子说我若放你上去,你必来杀我,与其我死,不如先把你淹死这里,这也算一命还一命,死了也够本,这是那黄脸婆子让我害死你的,等你死后再去找她算帐。”说完,抓脚向上又提。
这贾嫂吓煞,忙乞道:“公子饶我,待我上得岸来与那贼妇论处。”
厉之华道:“不行,我若放你,你必要报复我,除非你发个毒誓。”
贾嫂苦声道:“往后我若再为难公子,让我全家不得好死,即有了下代,也男为奴,女为娼,永世不得变替,均由公子作驴掌使。”
厉之华听她发了这般毒誓,才放下心来,故加一句道:“听别人都说你脾气暴躁,凶蛮厉害,但有个好处就是守言重诺,恨奸如仇,不知所闻虚否。今日便送你一条残命,去问问那黄脸婆子为何这般恨你。”
贾嫂忙道:“奴妇性情就是这般。”
厉之华把她扯临池岸,双手抓其脚腕,用力向上一举,贾嫂迅疾出臂,借力抱住池沿,搭腿翻上岸来,厉之华双腿在池壁一蹬,荡至池中央。